戚明璇選的這個小鎮(zhèn),被譽為“來自天堂的明信片”,以極其獨特的湖光山色和文化底蘊吸引著游客。
小鎮(zhèn)坐落在湖邊,周圍被阿爾卑斯山環(huán)繞著,景色如詩如畫。
這里的氣候非常溫和,山間雨霧繚繞,目光所及之處都是鮮花,仿佛走進了童話世界般。
山的對面有一棟鐘樓,每到整點時鐘就響起。
傍晚伴隨著鐘聲山都變成了火紅色,空氣中隨之飄來一股柴火的味道。
從瑞士首都開車到小鎮(zhèn),需要近一小時。
韓明宇到的時候,正是傍晚時分。
坐落在湖邊的那棟紅色三角屋,二樓面朝湖邊的臥室,女人正站在窗邊,她的面前支著畫架,雪白纖細的手握著畫筆,正在畫板上專心繪制。
韓明宇躲在湖邊的一棵老樹下,遙遙望著。
他把自己裝扮成一個七十歲的外國老頭,請的專業(yè)化妝師,一番裝扮后,即便是近距離觀察,也很難看出破綻。
他站在那里,距離太遠,看不清女人的臉。
但他想,或許她比兩個月前要胖一點了。
他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眼淚早已浸濕整張臉。
天色暗得很快,窗邊作畫的女人放下畫筆,關(guān)上窗戶。
韓明宇回過神,抬手抹了把臉,才意識到自己整張臉濕了。
好在天已經(jīng)黑了,他轉(zhuǎn)身,戀戀不舍地往自己臨時租住的民宿走去。
連民宿都不敢租太近,他這一趟過來,真的就只是想偷偷看看她。
這一晚,韓明宇在民宿的大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徹夜難眠。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他就起床,把住在對門的化妝師叫起來給自己化妝。
化妝師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為韓明宇做造型。
花了整整兩個小時,韓明宇再次‘變身’成外國老頭。
他迫不及待地出門,來到湖邊的老樹下。
這次他貪心了點,多帶了個望眼鏡。
太陽升起時,小鎮(zhèn)開始也慢慢蘇醒了。
這里人流很少,大部分還都是游客。
韓明宇站在老樹下,一直盯著那扇窗戶,等著它的主人將它打開。
可等了近一小時,那扇窗戶依舊毫無動靜。
他看了眼時間,早上八點。
難道是還沒起來嗎?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交談聲——
“戚小姐,畫架你要放在哪?”
韓明宇猛地僵住。
腳步聲和交談聲漸漸靠近。
“放在那邊吧,”戚明璇指著韓明宇身旁的位置,“那個位置好?!?/p>
“好的?!迸⒆叩巾n明宇身邊,將畫架放好,又轉(zhuǎn)身去幫戚明璇拿畫板。
女孩是戚明璇的陪護,是一名華裔,叫唐微。
韓明宇渾身僵硬,都不敢回頭,弓著背,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一只手拄著拐杖,咳嗽幾聲,緩慢地轉(zhuǎn)過身,往樹下的長藤椅走過去。
他在長藤椅坐下來,看著戚明璇和唐薇一起動手搭桌子。
她們打算在這邊吃早餐,戚明璇應該是準備在這里寫生。
桌子和椅子搭好,唐薇把自己提前做好的早餐拿出來,一一擺好。
“戚小姐,我們先吃早餐,吃完再畫?!?/p>
“好?!?/p>
戚明璇在椅子上坐下來,抬手將長發(fā)挽到耳后。
她正好側(cè)身對著韓明宇。
韓明宇看著她的側(cè)臉,只有幾米的距離,他能很清楚的看清她的臉。
是胖了點。
但或許,還是偏瘦了點。
他喉結(jié)滾動,握著拐杖的手收緊。
唐薇從包里取出藥盒,遞給她,“戚小姐,這是今天的藥?!?/p>
戚明璇伸手接過,打開藥盒。
足足有七八顆。
戚明璇面色如常,分兩三次吞下。
吃完好,唐薇把自己早上做的三明治遞給她,“這個是我跟著小視頻學的新花樣,你嘗嘗?!?/p>
戚明璇的食欲剛剛好轉(zhuǎn),唐薇為了讓她能多吃點,每一餐都非常用心研究制作。
韓明宇看著戚明璇接過三明治,咬了一口,咀嚼幾下,咽下。
她吃相斯文,但吞咽時,還是能看出有一點點不順暢。
韓明宇看著,心口泛起疼意。
他昨天一到瑞士先去研究所找過宋文淵了。
宋文淵把戚明璇過去兩個月的治療記錄給他看了。
他才知道,原來他在醫(yī)院昏迷的那一周里,戚明璇的病情突然惡化。
原來她生完孩子后,因為產(chǎn)后激素水平下降,病情急劇加重,但她為了不讓戚昭擔心,人前一直裝作沒事,夜里失眠嚴重,還出現(xiàn)自殘的情況。
戚昭發(fā)現(xiàn)不對時,她已經(jīng)無法正常進食,一開始是吃了就吐,后來甚至出現(xiàn)吞咽困難的情況。
本來戚昭是打算再把戚明璇送到國外進行催眠治療的,但沈輕紓得知后,覺得催眠并不能真正治療好戚明璇。
宋文淵那邊有非常專業(yè)的系統(tǒng)治療,沈輕紓建議戚昭把戚明璇送到宋文淵那邊治療。
戚昭這條命是宋文淵救回來的,他自是相信宋文淵的。
戚明璇出國治療,戚昭留下來守著榮浩集團和戚家。
季臨在瑞士陪了戚明璇兩個月。
兩個月的治療,開始的一個月的軀體化反應是最痛苦的,嚴重時,戚明璇全身僵硬,躺在病床上盯著天花板,眼淚不斷地涌出眼眶。
宋文淵說,那時的戚明璇就是一個被捆在身體里渴望得到解脫的靈魂。
在治療第38天的時候,軀體化突然好轉(zhuǎn),但幻覺又開始折磨她,有天晚上,她突然對著空氣說話。
她說:“你長得好可愛啊,你叫什么名字?你叫韓惜?是珍惜的惜嗎?”
治療期間,戚明璇的專屬病房都是設有監(jiān)控的,他們需要記錄她24小時的行為變化。
因而,她這一段自言自語的錄像,宋文淵保存下來了。
他對韓明宇說:“我知道你遲早會來找我,我想,這段視頻有必要拿給你看?!?/p>
視頻里的戚明璇看著空氣,自言自語,眼神卻是溫柔的。
“你媽媽不是不愛你,她只是很累了,小韓惜,你是個堅強的好寶寶,你媽媽不在,你和哥哥要相親相愛?!?/p>
“小韓惜,你不要哭,你哭了,媽媽也會心疼的……”
“小韓惜,你會不會怪媽媽?不要怪她好不好?她不是不想照顧你,是沒辦法……”
韓明宇當時看著這段視頻,徹底淚奔了。
他跪在地上,雙手狠狠捶打地面,發(fā)出困獸般痛苦的嘶吼聲。
原來,她不是不愛小寶,她只是知道自己病了,沒辦法照顧孩子,不想自己病態(tài)的樣子被孩子看見。
宋文淵說,她產(chǎn)生幻覺的時候,大多都是在和兩個孩子說話,看見戚樾的時候,她總是和戚樾說對不起,叮囑他好好照顧妹妹。
但是,她清醒過來時,幻覺的事情就又全忘了。
清醒時的她,依舊不愿提起與韓明宇有關(guān)的一切。
宋文淵說:“比較樂觀的是,這兩個月來,她沒有再想起那件事,除了軀體化反應和出現(xiàn)幻覺看見兩個孩子,其他的時間,她表現(xiàn)都還算平靜?!?/p>
亦如此刻,她在這個童話般的小鎮(zhèn)里生活,過著平靜輕松的小日子。
一個三明治,她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
唐薇不勉強她,打開水果盒,“這些水果你畫畫的時候可以吃點。”
“好?!逼菝麒瘜μ妻蔽⑽⒁恍?。
隨后,她抓了一顆櫻桃塞進嘴里,起身走到畫架前,拿起調(diào)色盤和畫筆,取出原料開始調(diào)色……
韓明宇貪婪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眼眶一陣陣發(fā)熱。
唐薇將桌子稍微收拾一下,突然,目光一掃,落在韓明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