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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贈青梅

屋檐下時不時傳來丫鬟繪聲繪色說起京城外趣事,咯咯笑個不停,展夫人站在廊下看著這一幕,恍然如夢。

背后站著秦瑾瑜。

“岳母?!鼻罔び杂种?。

展夫人長眉一挑,道:“你可知算計凌兒的是什么人?”

秦瑾瑜茫然,想了想:“十有八九是鎮(zhèn)王府為了挑撥展家和秦家關(guān)系?!?/p>

除此之外他并沒有得罪任何人,旁人也沒有必要算計秦家,更沒有那個膽子。

展夫人冷嗤:“是你招惹的爛桃花!”

許是女兒在生死關(guān)頭走過一遭了,所以展夫人對秦瑾瑜也沒了往日的客氣,更多的是長輩姿態(tài):“四姑娘的的確確是見過你,也被你救過,她情根深種,不惜大費(fèi)周章地算計秦家,又不甘心做妾,更不愿意低了凌兒,所以才出此下策?!?/p>

秦瑾瑜面上浮現(xiàn)愧疚,垂眸,攥緊拳頭。

“你離開秦家,秦家早晚還會被人惦記,我膝下就凌兒這么一個獨(dú)女,怎么放心讓她回去?”展夫人轉(zhuǎn)過身,視線緊盯著秦瑾瑜:“你們夫妻和睦,我展家也樂見其成,可若是你為了孝道讓凌兒受盡委屈,我會親自去求太子殿下,準(zhǔn)許你們和離!”

這話說得有些嚴(yán)重了,秦瑾瑜驚愕,隨即舉起三根手指頭保證:“岳母請放心,我一定不會再讓凌兒受委屈?!?/p>

展夫人緊繃著臉,繼續(xù)沉聲道:“你可知四姑娘算計,要跟你一塊去西關(guān)?”

話落,秦瑾瑜臉色一沉,對四姑娘越來越厭惡了,在記憶里他根本就不記得有這么個人。

救過的百姓不計其數(shù),早知道,他就該親手殺了她。

“四姑娘是鎮(zhèn)王府小姐,若貿(mào)然跟你一同前去,你拿她沒轍,人一旦死在你手里,鎮(zhèn)王定會問罪秦家?!闭狗蛉艘恢皇质诤笱帲Z氣變得陰森:“你又該如何?”

秦瑾瑜拱手:“要讓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死,一點(diǎn)也不難?!?/p>

軍營里的各種意外,眾目睽睽之下就連鎮(zhèn)王也找不到半點(diǎn)錯,秦瑾瑜已經(jīng)動了殺氣。

展夫人秀眉輕皺眼看著不遠(yuǎn)處的一抹人影,她回頭瞥了眼秦瑾瑜,秦瑾瑜順勢看去,竟看見了秦氏在丫鬟的攙扶下趕來了。

“終究是你母親,生你養(yǎng)你,縱使有再大的過錯,你也不能置之不理,只是剛才我跟你說的話,并非玩笑?!?/p>

展夫人說罷轉(zhuǎn)身進(jìn)了里屋內(nèi),并沒有打算主動去迎接秦氏,一旁的秦瑾瑜見狀心思有些復(fù)雜。

“瑾瑜!”秦氏顫顫巍巍地來了。

秦瑾瑜下了臺階,伸手扶住了秦氏:“母親怎么來了?”

不等秦氏開口,秦氏身邊的貼身丫鬟說:“夫人聽說少夫人這兩日身子好轉(zhuǎn)了,心里頭惦記,便讓小廚房做了少夫人最喜歡吃的點(diǎn)心送來,又不放心,要親自來瞧瞧才肯?!?/p>

丫鬟手里提著食盒,打開里面的點(diǎn)心還冒著熱乎氣。

秦瑾瑜的臉色緩和了幾分,低聲說:“凌兒還在休養(yǎng),母親又何必親自來,母親我送你回去歇一歇吧?!?/p>

“瑾瑜,人都到門口了,我還不能見見凌兒?”秦氏皺著眉,伸長了脖子朝著屋檐下看,剛才她明明就看見秦瑾瑜和展夫人站在一塊,見她來,展夫人扭頭就走。

這分明就是沒有把自己放在眼里,秦氏平息的怒火不自覺又涌出來,她皺著眉看向了秦瑾瑜:“我擔(dān)心凌兒,拖著疲倦的身子來探望也不成?”

面對秦氏眼底的期盼,秦瑾瑜心底閃過不忍,只好妥協(xié);“自然不是,是我擔(dān)心您,凌兒也惦記您。”

這話,秦氏聽了也只是笑笑。

屋子里的笑聲漸漸傳來,秦氏聽了,訕笑:“看來是我多心了,凌兒在展家還是比秦家過的舒心?!?/p>

扶著秦氏上了臺階,一露臉,屋子里的笑聲戛然而止,展夫人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捧著茶,瞥見秦氏來,終究是認(rèn)識多年,看在秦瑾瑜的份上,她緩和了臉色:“蘇葉,去奉茶。”

“是?!?/p>

展夫人看向秦氏:“親家來了,快請坐。”

秦氏微微笑,朝著屏風(fēng)里面看去,朦朧中印出一道纖弱的影子,秦氏問:“凌兒可醒了?”

“婆母?!?/p>

隔著屏風(fēng),展萬凌清脆地喊了一聲。

秦氏連連哎了回應(yīng),起身朝著屏風(fēng)那頭走去,嘴里念叨著:“早就應(yīng)該來探望你了,是我身子不爭氣,病了一場,反反復(fù)復(fù),我擔(dān)心將病傳過來,一直就沒來?!?/p>

接連兩日都沒有休息好,秦氏眼窩下的暗青色遮掩不住,整個人透著一股疲倦,加上穿得樸素,哪有從前幾分貴婦人的氣質(zhì)?

婆媳倆見了面,展萬凌躺在榻上,屋子里兩個丫鬟伺候著,空氣里還彌漫著淡淡的藥味。

一旁的茶幾上放著剩了半碗的空藥碗。

秦氏便問:“凌兒可是嫌藥苦,這可不行,你還懷著孩子呢,良藥苦口利于病,為了孩子也要忍一忍?!?/p>

展萬凌纖眉一挑,忽聽屏風(fēng)后傳來輕輕咳嗽聲,也就沒有發(fā)作,硬生生給忍住了,一副乖巧模樣:“婆母說的是,兒媳記著了?!?/p>

屏風(fēng)撤了

屋子里一覽無余。

展夫人悠然自在的喝著茶水,一旁的秦瑾瑜反而有些不自在,展夫人笑:“長輩的話自然是要聽的,還不快服用姑奶奶用藥?”

展夫人開了口丫鬟攙著展萬凌用藥,在展夫人的授意下,展萬凌端著藥碗一口氣悶了,眉頭皺得能打結(jié),丫鬟趕緊遞來一枚果脯,接過果脯放入嘴里,許久才散了藥味。

“夫人,都是奴婢的不是,這兩日姑奶奶的藥一碗接一碗,加上胃口不好,半個時辰前才喝了一碗,奴婢瞧著不忍心,便擅自做主將這碗安胎藥往后延了延,也好讓姑奶奶騰出點(diǎn)肚子吃點(diǎn)旁地。”

丫鬟麻溜的跪在地上朝著展夫人磕頭:“奴婢已經(jīng)在小藥房溫了兩碗安胎藥,就等著姑奶奶用過膳后,再端來。”

展夫人眼皮一挑瞥了眼秦氏,秦氏臉色訕訕,此舉倒顯得她多嘴了,當(dāng)下臉色有些不好看。

秦氏道:“剛才怎么不說?”

“親家勿惱,這丫頭自小就怕吃藥,若不到時間是能拖再拖,你也是一番好心?!闭狗蛉似铺旎牡亻_始替秦氏開口:“區(qū)區(qū)小事,不必動怒。”

秦氏訕訕。

丫鬟起身拿著空碗退下。

展夫人就在一旁喝茶,有展夫人在場,秦氏許多話都沒法說出口,她看向了展夫人:“我想和凌兒單獨(dú)說幾句話。”

本以為展夫人會拒絕,誰料展夫人即刻起身;“也好,我前頭正好還有些事沒有忙完,正好你們婆媳也有幾日不見了?!?/p>

說罷,展夫人起身離開。

秦氏納悶,展夫人何時變得這么好說話了?

人一走,就連身邊丫鬟都帶走了。

“瑾瑜……”秦氏朝著秦瑾瑜開口,秦瑾瑜佯裝沒聽懂,反而坐了下來:“母親和凌兒之間有什么秘密,難道我也聽不得?”

秦氏見他坐下壓根就沒有要走的意思,眼皮跳了跳,心里隱隱有些不樂意,她佯裝笑;“你害怕我欺負(fù)凌兒不成,凌兒現(xiàn)在肚子里懷的可是我秦家大房嫡長孫,誰敢欺負(fù)凌兒,我都饒不了,我們女人之間的事你一個大男人何必?fù)胶瓦M(jìn)來?”

秦氏邊說邊笑著搖搖頭,抬眸看向了展萬凌:“瑾瑜從前可不這樣,成了親,變化不少。”

展萬凌抿唇不語。

“好像一夜之間就長大了,知道把妻兒放在頭一位,我總覺得他還小,他父親去世時才五歲,半夜打雷不敢睡,摟著我的胳膊哭得不像樣,若不是為了兄妹倆,我實(shí)在是撐不住了?!鼻厥蠂@氣,回憶過往:“誰能想到小時候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會給我撐起大房,讓我后顧無憂,一轉(zhuǎn)眼的功夫竟變成堂堂男子漢了。”

秦氏說話間眼尾染紅,語氣也多了幾分哽咽。

長廊下另一頭這些話如數(shù)傳到展夫人耳朵里,蘇葉不解地問:“夫人,今日秦夫人上門真的是來探望姑娘的?”

展夫人嗤笑:“怎會呢,她若真心想來,就不會穿得那般招人可憐了,至少也要打扮精神些?!?/p>

這也是她第一眼見著秦氏之后扭頭就走的原因,哪像上門探望的,耷拉著臉就跟奔喪似的,看著就叫人一陣火大。

“那夫人為何不將人拒之門外?”

“秦瑾瑜明日就要去西關(guān)了,何必在這個時候招惹他不痛快,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再怎么說,也是凌兒要相伴一輩子的丈夫,是孩子的父親。”

倘若明日秦瑾瑜還在京城,今日母子兩都別想踏進(jìn)展家大門一步!

她不過是看在凌兒和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多了幾分容忍罷了。

“秦夫人今日來……”

“賣慘的?!?/p>

展夫人算是看出來了,她搖搖頭,十分的無奈對著蘇葉低語幾句,蘇葉瞪大眼:“夫,夫人,這能行嗎?”

“就說我要的?!?/p>

蘇葉點(diǎn)頭離去。

屋子里秦氏還在回憶過往,說起秦瑾瑜小時候:“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那么多小姑娘圍著,偏偏皮的很,一言不合就去寺里學(xué)武三年,連個面兒都不漏,我始終以為是想開了,沒想到是情竇初開,全都為了你?!?/p>

這些話展萬凌聽著只想要打瞌睡,卻又不得不撐著精力聽著,秦氏又道:

“放眼整個京城,我對你還是最滿意的,將門獨(dú)女,落落大方,出身極好,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獨(dú)女的身份?!?/p>

“母親……”秦瑾瑜斂眉。

誰不知道展夫人生了展萬凌之后還懷過一個孩子,五六個月大了,因為意外導(dǎo)致小產(chǎn),壞了身子后就再也沒有生養(yǎng)了。

那個孩子,據(jù)說就是成了型的男胎。

這不是故意戳展萬凌心窩子么。

秦氏自知失言,難為情地看向了展萬凌:“凌兒,我只是一時激動,沒有故意揭傷疤的意思。”

展萬凌微微笑:“事情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母親早就釋懷了?!?/p>

聞言,秦氏點(diǎn)頭又繼續(xù)說:“我剛才的意思是,你若是再有個兄弟姐妹,你母親也不至于事事都為了你操心,府上也能熱鬧熱鬧。”

“母親!”秦瑾瑜聽不下去了,臉色稍沉。

展萬凌則喊道:“婆母所言句句屬實(shí),你又何必動怒?”

秦氏一副被秦瑾瑜嚇得不輕的架勢,捂著心口,臉色微白:“瑾瑜,難道我和你媳婦之間閑聊都不行了,你可是我生養(yǎng)的,凌兒沒有生養(yǎng)經(jīng)驗,我作為過來人多提醒幾句,你怎么……”

秦氏哽咽,眼淚說來就來,捂著心口好半天才喘過氣來,展萬凌雙眉緊鎖,低聲說:“瑾瑜,我乏了。”

“凌兒……我不是故意要說這些的。”秦氏有些手忙腳亂;“你是不是生氣了,我只是想不要因為過去種種影響咱們婆媳關(guān)系,明日瑾瑜就要上戰(zhàn)場了,咱們不能讓瑾瑜分心?!?/p>

展萬凌的手在被褥下緊緊攥著,臉上卻擠出微笑:“婆母誤會了,是我這身子缺血,容易疲乏,太醫(yī)說每日都要好好歇一歇,也是為了腹中孩子著想,您是長輩,我從未對您有不滿?!?/p>

說罷,展萬凌還打了個哈欠。

“母親,凌兒服了藥要歇息了?!鼻罔ど焓忠v扶秦氏,卻被秦氏拒絕了,吩咐丫鬟將新出爐的點(diǎn)心送來:“我心里惦記你,過來瞧瞧,還帶來點(diǎn)心,也不知你有沒有忌口的,還有后院樹枝上結(jié)了新鮮的果子,也給你送了些來?!?/p>

半個拳頭大的青梅送到了展萬凌面前,還有兩盤點(diǎn)心,一盤桃花酥一盤青梅酥。

秦氏指了指青梅:“你嘗嘗,若是喜歡我叫人多送些過來,來之前我問過大夫了,這果子性溫,不礙事?!?/p>

看著青澀果實(shí),又看著秦氏一臉殷勤模樣,展萬凌很快就猜到了對方是什么意思。

于是二話不說拿起一粒遞到嘴邊咬了一口,眉頭不皺反而笑了笑:“果然清甜可口?!?/p>

秦氏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展萬凌,似乎想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什么端倪來,可展萬凌面無表情,就連眉眼都沒有動一下。

直到吃了半個果子之后,丫鬟才從展萬凌手里奪下果子:“夫人,您還要留著胃口吃補(bǔ)膳呢,這果子奴婢給您收起來,您想吃了,奴婢隨時給您送來?!?/p>

“也好?!闭谷f凌拿著帕子輕輕擦拭唇瓣,朝著秦氏看了一眼,懶懶的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