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曦望著襁褓中的孩子,心都在滴血,猶豫了許久還是抱了進去,不一會其他人都被遣了出來。
喬貴妃松了口氣。
還好,皇上沒有昏聵到失去理智。
隔著屏風(fēng)也聽見了里面壓抑破碎的哭聲,嗚嗚咽咽,喬貴妃嘆了口氣,雖不忍,終是無奈。
“貴妃娘娘,方夫人暈過去了?!笔膛?。
喬貴妃聞言立即讓人扶著方夫人去了偏殿,招來太醫(yī)侍疾,幾根銀針刺入,方夫人嗚咽清醒了,捂著臉痛哭流涕:“我是個罪人,我害死了小皇子?!?/p>
小皇子沒了,方夫人同樣很激動,恨不得以自己的命換取小皇子回來,喬貴妃不忍:“當(dāng)務(wù)之急是夫人振作起來,還要陪陪皇后解開心結(jié),找出幕后兇手給小皇子償命?!?/p>
許是喬貴妃的話刺激到了方夫人,她立馬坐起身:“貴妃娘娘所言極是?!?/p>
內(nèi)殿
扶月將方荼懷中的襁褓奪了下來,方荼驚愕,伸手就要去拽,卻被朝曦按住了。
“皇兒已經(jīng)沒了,你……節(jié)哀?!?/p>
方荼死死咬著唇痛哭,懷胎九月,眼看著就要跟孩子見面了,她如何承受得了喪子之痛?
忽然襁褓中還有嬰兒在哭,她突然抬起頭看向了朝曦,順勢看見了粉嫩嫩的嬰兒。
“這是?”
“這是蕓嬪的孩子,從今日起,他就是你的孩子?!背氐?。
“蕓嬪?”方荼難得還有幾分理智,她記得蕓嬪腹中孩子明明還不到八個月,怎會突然小產(chǎn)?
朝曦低聲:“這是喬丞相從外面送來的孩子,借了蕓嬪的名義出生,荼兒,北梁江山不能后繼無人,朕,也是迫不得已?!?/p>
他做過兩手準備,兩個皇子一定保住一個。
“那皇上可找到了幕后主使者?”方荼兩只手掐入掌心,入了宮,許多事身不由己。
但喪子之仇,她必須要報!
“還在查,此事涉及了方家,夫人身邊的丫鬟已經(jīng)死了?!背靥峒傲朔椒蛉?,方荼趕緊攥住了朝曦的手臂:“母親呢,這事兒不關(guān)母親的事,她一定很自責(zé),求皇上原諒母親?!?/p>
她一想到母親擔(dān)驚受怕,心里更不是滋味。
朝曦安撫她情緒穩(wěn)定下來,派人去請方夫人,不一會兒,方夫人便紅腫著眼睛來了。
腳下一軟跪坐在地:“臣婦有罪,請皇上責(zé)罰?!?/p>
“母親!”方荼想要伸手去扶,卻被朝曦搶先一步將方夫人扶起:“夫人多陪陪皇后吧?!?/p>
朝曦離開,臨走前讓人將小皇子一并帶走,給足了母女倆說話的空間,方夫人控制不住的顫抖:“荼兒,是為母糊涂,害了你?!?/p>
“母親,此事不怪你?!狈捷蔽宋亲?。
母女倆抱頭痛哭,許久之后方夫人還惦記著喬貴妃的話,極力壓制著怒火和愧疚,揚起帕子替她擦拭:“你現(xiàn)在身子正虛弱,別哭壞了眼睛,你還年輕,養(yǎng)好身子日后還會再有的?!?/p>
……
方家
宮里的消息傳到方家時,方老夫人眼前一陣漆黑,險些沒站穩(wěn)暈了過去,還是嬤嬤扶著才不至于倒下。
“你,你是說小皇子沒保?。俊?/p>
嬤嬤哽咽點頭:“大街上都傳開了,小皇子生下來就憋死了,這毒還是從夫人身上帶過去的?!?/p>
今兒早上方夫人收拾行李的時候,方老夫人眼皮就跳得厲害,等人走后,她立馬就去燒香拜佛,卻不知怎么香火斷了兩次。
果真是出事了。
此時門外傳來動靜,管家匆匆來報:“老夫人,是宮里的禁衛(wèi)軍來搜查了?!?/p>
不一會兒果真看見了無數(shù)禁衛(wèi)軍涌入,幾乎將方家翻了個底朝天,尤其是方夫人住過的屋。
一針一線都交太醫(yī)診斷。
丫鬟琥珀的屋子,還有平日里和琥珀走得近的全都被查了一遍,鬧得整個方家人心惶惶。
柳氏挺著孕肚來到了方老夫人身邊,惶恐道:“祖母,這是怎么了?”
方老夫人悶著臉道:“誰也不許阻攔禁衛(wèi)軍,讓他們查。”
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誰藏在方家害了皇后。
一旁的嬤嬤趕緊扶著柳氏坐了下來,快速地將皇后誕下死胎的事說了一遍,柳氏大驚失色;“那皇后現(xiàn)在如何?”
“所幸皇后娘娘中毒不深,及時救治,體內(nèi)余毒全都過到了小皇子身上?!眿邒邍@氣。
這話雖誅心,可事實確實如此。
方老夫人緊閉著雙眼,指尖攥得發(fā)白。
“琥珀是家生子,跟著母親身邊許多年了,平日低調(diào),又穩(wěn)重,做事也是勤勤懇懇,誰能想到琥珀竟膽子這么大!”柳氏驚呼。
別說是柳氏了,只怕方夫人到現(xiàn)在也想不明白,琥珀為何要這么做。
琥珀的老子娘也被抓來,他們一聽琥珀害死了小皇子,個個嚇得臉色慘白,趴在地上求饒。
哭聲之大,讓方老夫人不勝心煩。
“老夫人,已經(jīng)查過了琥珀沒有欠下賭債,也沒有和哪個男人走得近,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凈凈,衣裳首飾一件不少。”
方老夫人擰緊了眉:“這就奇怪了,平日里不出門,也不愛穿戴,怎敢給夫人下毒?”
很快查到了漿洗房,幾個婆子證實了夫人的衣裳全都是琥珀自己漿洗的。
“琥珀說,夫人的衣裳都是好料子,怕洗壞了,所以都是親手洗和晾,奴婢們根本沒有機會沾手?!睅讉€婆子都嚇得瑟瑟發(fā)抖。
方老夫人又看向了嬤嬤:“平日里琥珀用的東西可有查出什么來?”
“未曾,就連漿洗房也沒有?!?/p>
“琥珀是什么時候死的?”
“回老夫人,夫人出門后一個時辰,借口去針線房取東西,結(jié)果去了偏僻的小西院,仵作來已經(jīng)查過了,四周沒有掙扎痕跡,琥珀身上也傷痕,衣裳發(fā)鬢都好好的。”
方老夫人不死心:“體內(nèi)可有什么迷藥之類的?”
“不曾有?!?/p>
方老夫人灰白著臉,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琥珀這么做的理由,論恩怨,琥珀跟方荼并未有恩怨。
何必費盡心思除掉方荼的孩子?
而且那藥實在是霸道又難得,算準了方夫人一定會入宮探望,提前了三個月籌謀,還要日日給方夫人下解藥,保證方夫人不提前被毒死。
人就在眼皮底下做了這件事,整整三個月了,竟無人發(fā)覺。
“這藥不是出自京城,外頭傳極有可能是云國人做的,皇后娘娘腹中皇子可是第一個皇子。”
“不!”方老夫人堅決排除了這個可能。
柳氏不解,好奇追問:“祖母為何篤定不是云國人做的,淑妃慘死在皇宮,云國人報復(fù)也不是不可能?!?/p>
方老夫人搖搖頭,堅持認定不是云國,她揉著眉心沒有開口,如果是云國人做的,琥珀都死了,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她現(xiàn)在懷疑是府內(nèi)有人消除了痕跡。
除此之外,不可能干干凈凈不留痕。
再者,琥珀是在方夫人入宮后即刻就死了,倘若方夫人在入宮沒有見皇后之前就察覺異樣了呢?
豈不是功虧一簣?
至少,要等宮里傳出消息來,琥珀再死才算是完成任務(wù)了。
禁衛(wèi)軍在府上搜尋許久,實在是找不到結(jié)果了,方老夫人起身來到了院子里,禁衛(wèi)軍要把琥珀的爹娘帶走審問。
“統(tǒng)領(lǐng)大人!”方老夫人突然喊。
統(tǒng)領(lǐng)回頭。
“是整個方家都搜索了么?”方老夫人問。
對方疑惑,搖頭:“著重搜查了琥珀,和方夫人接觸過的院子,老夫人和幾位主子的院子,并未搜尋?!?/p>
“既然來了,就搜吧,有勞了。”方老夫人指了指自己的院子。
柳氏被唬了一跳:“祖母,您的院子怎么也讓搜,您身份貴重,一把年紀了,怎么可能會卷入其中?”
“我身份再貴重也抵不過皇長子的一條命!”方老夫人深吸口氣低呵。
統(tǒng)領(lǐng)見狀拱手道:“得罪了。”
于是禁衛(wèi)軍又將幾個重要院子里里外外查了一遍。
“少夫人,您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丫鬟低聲呼喚。
柳氏臉色蒼白,結(jié)結(jié)巴巴道:“許,許是站久了,腿腳麻木了,有些不適?!?/p>
“少夫人您歇一歇吧,這搜查一時半會也未必能查完,您還懷著孩子呢。”丫鬟彎著腰將柳氏扶進屋坐下。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方老夫人猛的回頭看了一眼柳氏,以及柳氏高高聳起的腹部。
這一胎也有七個多月了。
方老夫人收回視線,朝著嬤嬤看了一眼,低聲叮囑幾句,嬤嬤愣了愣,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
但還是很快離開了。
門口禁衛(wèi)軍攔住了人,方老夫人對著統(tǒng)領(lǐng)說:“這是我的貼身嬤嬤,就在府上,不會出府,去去就來?!?/p>
統(tǒng)領(lǐng)擺擺手,讓人放行了。
莫約一個時辰后方逸回來了,臉色同樣不好看,對著方老夫人說:“這件事宮里宮外都在徹查,小皇子不會白白沒了,祖母,您別跟著著急上火?!?/p>
方老夫人搖搖頭:“我一把年紀了能有什么事兒,你進去看看你媳婦吧。”
方逸應(yīng)了,進了門站在柳氏身邊,看著她臉色發(fā)白,還以為是被嚇的,他安撫道:“可要請大夫?”
柳氏一把握住了方逸的手:“等禁衛(wèi)軍查完再說,我暫時不礙事?!?/p>
聞言方逸點頭。
不一會兒柳氏覺得腹部疼痛難忍,下半身也開始流血,還伴隨著一陣陣抽疼。
“少,少夫人您流血了?!毖诀唧@呼。
柳氏低頭果然看見了裙子都被鮮紅染透了,臉色頓變,方逸立即握住了柳氏的手,對著身邊小廝去喊大夫。
柳氏還想攔住他,方老夫人卻道:“抬進里面吧?!?/p>
方逸將人抬進去了,不一會兒就聽見了柳氏壓抑的叫聲,方老夫人又對著統(tǒng)領(lǐng)說:“還請統(tǒng)領(lǐng)行個方便,讓柳夫人來一趟?!?/p>
毒雖然是從方夫人找到的,可皇上并沒有要嚴懲方家的態(tài)度,方家又是皇后的母族。
統(tǒng)領(lǐng)也不好不近人情,點點頭同意了,派人去請柳家夫人來。
不到半個時辰
柳家夫人來了,看見滿院子的禁衛(wèi)軍嚇得不輕,聽聞女兒驚動了胎氣,蹙眉:“才七個月,定是被今日嚇著了?!?/p>
方老夫人沒說話,指了指里面。
人進去后,哭聲傳來。
同時方老夫人的院子也搜查完畢,統(tǒng)領(lǐng)正要離開,方老夫人卻道:“不用找了,統(tǒng)領(lǐng)再等等吧?!?/p>
統(tǒng)領(lǐng)先是疑惑,而后聽著柳氏的慘叫聲之后才恍然大悟,安排了太醫(yī)進去。
果不其然,中了跟皇后一樣的毒,驚了腹中胎兒,下半身血流不止。
“老夫人,這是什么意思,明知道那些衣裳有毒,有孕之人聞不得,為何還敢湊到我沁春面前?”柳夫人聽太醫(yī)說丫鬟身上的衣裳有毒,當(dāng)時就火大,沖了出來質(zhì)問。
就連方逸也是一頭霧水:“祖母,為何要這么做?”
柳沁春腹中懷的可是柳家子嗣,也是方老夫人的曾孫啊。
方老夫人凌厲的視線直逼柳夫人:“是啊,這樣的衣裳有毒,皇后娘娘聞了一次便小產(chǎn),可為何柳沁春日日給婆母請安,卻能安然無恙!”
一句質(zhì)問如雷般在柳夫人和方逸腦子里炸開。
柳夫人錯愕。
“這衣裳是老奴從夫人院子里取來的,套在了丫鬟身上,少夫人聞了便有些不適,可這衣裳明明幾天前夫人還穿過,當(dāng)時少夫人也在跟前呢,卻能安然無恙,為何今日又出事了?”嬤嬤不解的問出疑惑。
方逸瞬間明白過來了,難怪什么都查不到,琥珀死的匆忙,院子里的罪證也被消失的干凈。
“這話可不能瞎說,皇后娘娘腹中子嗣可和我們柳家無關(guān),你,你別血口噴人?!绷蛉撕鋈辉捳f都不全了,激動不已。
方老夫人沒有理會柳夫人,而是看向了方逸:“你母親中毒未曾發(fā)作,是因為日日都在吃解藥,逸哥兒,你還不明白嗎?”
說話間方逸折身返回。
屏風(fēng)后慘叫聲未曾間斷。
柳夫人死死咬著牙:“老夫人當(dāng)真心狠手辣,連曾孫都不肯放過,若此事查出來和沁春無關(guān),我倒要看看老夫人該怎么和沁春解釋。”
方老夫人仍是沒有理會柳夫人,而是對著統(tǒng)領(lǐng)說:“除了方家之外,柳家上下也要徹查一遍,放幾只貓兒狗兒進去,哪里出事,定是有問題?!?/p>
統(tǒng)領(lǐng)頓悟,不顧柳夫人慘白的臉色,擺擺手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離開,不過仍是留下一部分人守著方家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