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廂,云嬋說動云享后,便急不可耐要拉上秋月共行此事。
秋月得了云嬋的吩咐,哪里敢有半分耽擱,當(dāng)即趕來向少夫人稟報。
“他們……他們竟想故技重施!”秋月話音發(fā)顫,又急又氣,眼底翻涌著藏不住的狂亂,顯然已是被逼到了絕境,恨不能拼個玉石俱焚。
“要奴婢再去墨蘭居,受那人搓磨!奴婢說不去,她便威脅,若不聽從,就要將往日那些事全抖摟到臺面上!”
聞言,陸曜與陳稚魚反倒奇異地平靜下來,相視一眼,陳稚魚看向秋月,緩聲問道:“云嬋當(dāng)真是讓你……如過去那般行事?”
后半句“再度做那對兄妹的玩物”終究過于傷人,被她咽了回去。
秋月用力點(diǎn)頭,雙手抖得厲害,那不是怕,是恨到了骨子里的難以自控:“奴婢一早就知道,她哪有什么好心腸?這般親近奴婢,不過是想拿奴婢的難堪,添他們那變態(tài)心思的樂趣!奴婢已被他們害成這副模樣,如今竟還不肯放過我!”
幸好,這一次,她不是孤身一人。
看她情緒激動,不似作偽,陳稚魚沉默片刻,緩了兩息才開口:“你應(yīng)下?!?/p>
“是!這回奴婢絕不會再像從……”話到嘴邊戛然而止,秋月臉上的憤憤陡然僵住,錯愕地瞪著少夫人,仿佛沒聽清一般,“什、什么?奴婢……應(yīng)下?可是少夫人……”
云嬋這般算計她,她原是憤怒多于恐慌,只當(dāng)有少夫人撐腰,云嬋再大膽,也不敢不把止戈院的主子放在眼里。
可如今,讓她應(yīng)下的竟是少夫人,這讓她如何不驚懼?她知道,少夫人的話,她不能不聽。
眼里霎時涌上受傷的情緒,她聲音干啞,望著陳稚魚的目光,竟像是被拋棄的孤女,惶恐又無助。
陳稚魚被這目光看得心頭一澀,輕咳一聲——這般眼神,倒顯得她成了玩弄女子的惡人。
她當(dāng)即問道:“你可信我?”
縱有被拋棄之感,秋月還是用力點(diǎn)頭。若連少夫人都信不得,這世間她便再無可信之人了。
“既信我,便聽我的去做?!标愔婶~語氣沉靜,“這一次,她的目標(biāo)不是你?!?/p>
秋月的心猛地一沉,又忽地上提,眼里像是汪了一潭水,可憐兮兮地追問:“那……那是沖著誰去的?”
話剛出口,她心里仿佛已有了答案,云嬋那人,心思詭譎,向來就是她主動惹事,如今一個自己顯然已經(jīng)不能滿足她的胃口了。
意識到什么,秋月眼眸越睜越大,見少夫人沉默不語,她愈發(fā)倉皇失措,下意識看向陸曜,卻詭異地發(fā)現(xiàn),自始至終,這位少爺眼里竟無半分過激情緒。
那對男女心懷不軌的對象,可是他的發(fā)妻?。∷跄苋绱顺恋米??怎能這般氣定神閑?!
秋月心頭劇震,目光在陸曜與陳稚魚之間來回逡巡,見二人神色篤定,不似玩笑,那股被拋棄的恐慌漸漸被疑惑壓下。
她攥緊了袖口,指尖幾乎要嵌進(jìn)布帛里:“少夫人的意思是……他們的目標(biāo)是您?”
陳稚魚緩緩頷首,語氣平靜無波:“云嬋既恨我,又想借云享之手毀我,自然要尋個由頭讓我們碰面,你,便是那個由頭?!?/p>
陸曜這時才開口,聲音冷冽如冰:“他們想故技重施,用脅迫你的法子引阿魚入套,那我們便將計就計,你只需應(yīng)下云嬋,按她說的去做,余下的事,不必憂心?!?/p>
秋月怔怔聽著,忽然明白過來——少夫人與少爺不是坐視不理,而是早有打算。
她望著二人沉穩(wěn)的神色,心頭那點(diǎn)驚懼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豁出去的勇氣。
她屈膝福身,聲音帶著一絲決絕:“奴婢明白了。少夫人、少爺放心,奴婢定不會誤事?!?/p>
陳稚魚看著她,神態(tài)柔緩下來,細(xì)致叮囑:“你只需假意順從,見機(jī)行事便可,若有危險,不必硬撐,我們自會接應(yīng)?!闭f罷,又囑咐了幾句需留意的細(xì)節(jié),才讓秋月退下。
待書房重歸安靜,陸曜伸手?jǐn)堖^陳稚魚的肩,眸色沉沉:“他們兄妹急著動手,想來這幾日便會有動作,我已讓人盯著墨蘭居,你只需如常作息,不必理會?!?/p>
陳稚魚靠在他肩頭,指尖輕輕劃過他的衣袖,眼底滿是堅定:“他們既要演戲,我們便陪他們演一場,只是這戲碼,該由我們來定結(jié)局?!?/p>
窗外日光明透,透過窗欞灑進(jìn)書房,映著二人眼底的默契。
一場無聲的較量,已在悄然醞釀。
……
秋風(fēng)簌簌,烏云壓城,利雨如箭,穿云射野。
淅淅瀝瀝的雨下了兩三日。
兩日前,止戈院擺了兩桌,請了幾個小輩來坐席,長輩亦有太師后院的幾位姨娘來撐撐場面。
如此,秋月就算正式為妾了,只是,以要算吉日為由,名字還未正經(jīng)入族譜。這也是陸曜的意思。
閑事不表。
這日一個大早,陸夫人與方夫人,帶著后院幾個姨娘并兩個小姐,還有沈木蘭,要去上香祈福,本來也該帶上陳稚魚等人,卻因前兩日止戈院坐席,云嬋去晃了半日,本就有些消沉的身體被那秋風(fēng)冷氣一掃就病了,
陳稚魚主動請纓,留下看顧,萬一墨蘭居有什么需要,家里也還有人守著。
止戈院的少夫人不去,那秋月自然也去不了,好在,陸夫人不大在意她,只看陳稚魚心無芥蒂,對云嬋上心,令她心頭感念,也想趁此機(jī)會,讓她們年輕人單獨(dú)相處,以便修復(fù)感情。
此事,在誰看來都合乎情理,唯有云嬋,略有遲疑。
今日對她而言,簡直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jī),小姑他們都不在府上,方便她行事,本以為陳稚魚那狗腿的性子,定是要跟在小姑身邊鞍前馬后地伺候,哪知她竟因自己的病而留下來,說要看顧自己?
她是真的病了,并非裝相,前些日子就隱隱感覺到頭痛,嗓子干啞,秋月的喜事她定是要在場的,這一來二去的,鐵打的身子也經(jīng)不住折騰。
本對陳稚魚這主動之舉心存懷疑不敢輕易動手,但又實在不想放過這大好時機(jī)。
云享約莫也察覺了今日機(jī)會難得,都沒出去,靜在府中,等待良機(jī)。
讓云嬋徹底放下心來的是——小姑他們走后,陳稚魚只是派人來問了一聲,自己卻未現(xiàn)身,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她是在陰奉陽違啊……
她就說那陳稚魚哪有那么好的心,還來照顧她?
若她真有那么好的心,自己下起手來還會可憐她幾分,如今看來,那是萬萬不用了。
眼眸中蹦出攝人的寒光,一面吩咐綠萼去請三少爺,一面讓夏蓮去找秋月。
綠萼立馬就去了,夏蓮稍有遲疑,掙扎地道:“姑娘……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被察覺,您以后如何面對姑奶奶???”
云嬋冷冷瞪她:“讓你去你就去,哪來的那么多廢話?別忘了你是我的婢子,忤逆我,對你來說沒有好處!”
“……”
“快去!”
她怎會失敗?當(dāng)年的秋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成功過,又怎懼再來一回?
夏蓮咬唇,倉皇離開,去往后罩房的路上,腦子一陣一陣發(fā)暈。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三年前是這樣,三年后也是這樣,她一直在助紂為虐!
她不敢想,東窗事發(fā)之時,自己的下場會有多凄慘。
見到秋月,將人帶了出來,她看著秋月神色無波無瀾,良心終究是過不去,站定,將她看著:“秋月姑娘,若你不愿去,沒人能逼你?!?/p>
秋月垂著頭,心里還是很緊張的,哪怕知道一切都是做戲,但今日,是那云嬋自食惡果的日子,她如何能不激動?
人一激動,就怕會露出馬腳來,正垂頭思索一會在云嬋面前,該擺出什么姿態(tài)來不會讓她起疑,忽聞夏蓮的話,她都沒反應(yīng)過來,呆愣的看著她,也看清了她眼底的掙扎復(fù)雜。
記憶回到那年,她胳膊和小腹上,是被蠟燭燙傷的痕跡,縮著脖子離開時,有人往她手里塞了瓶藥,這人便是夏蓮。
同為婢子,惺惺相惜,那一閃而過的善意,也曾支撐過她走過那段陰霾。
見她不語,夏蓮暗暗著急,話語便越發(fā)明顯:“主子的命令不可違抗,但那是我的主子,我的任務(wù)是來請姑娘你,你若不愿去,自可去找你的主子……”
暗示到這一步,她已經(jīng)盡力了,可哪知,聽了這話的秋月,神色無一絲變化,反而對她笑了一笑。
“聽說表姑娘病了,便是表姑娘不找,我也該去看看?!?/p>
夏蓮:“……”
傻子!傻子!
秋月移開目光,繼續(xù)往前走,芽花跟在她身側(cè)為她撐傘,與夏蓮擦肩時,芽花側(cè)眸多看了她一眼,沒什么情緒的眼神,只暗暗將此人記住。
云享很快就來了墨蘭居,在云嬋的內(nèi)室躺著,整個墨蘭居,此處最隱蔽。
云嬋看了眼手中的香囊,是她一直都用的歡情香,云享的能力越發(fā)不如以往,有時兩人成事,還需要多方助興。
今日,她要成之事,必要方方面面都顧及到。
這香囊不止助男人,也能讓女子發(fā)燒,動情不止,用量過猛后,還會使女子意識朦朧,如同案板上的魚肉,受人擺布……
秋月進(jìn)來時,見她手中的香包,眼皮狠狠一跳,不動聲色地拿起帕子在嘴邊擋了一下。
唇瓣微動,生硬咽下帕中包裹的東西,隨后,神色如常地上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