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弘文卻緊咬著牙關(guān),好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完全不知道怎么開口。
厲庭舟眸色幽深,“我知道她沒死,有關(guān)她的事,你盡管直言?!?/p>
那日,對他沖擊力最大的是發(fā)現(xiàn)盛暖的癌癥。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信過林弘文的話。
他知道林弘文想干什么。
林弘文對上厲庭舟的目光,多年的朋友,從小到大的了解,他對厲庭舟幾乎是非常了解的。
他之所以那么做,就是想讓厲庭舟放盛暖自由。
厲庭舟做到了。
林弘文還是沒有說話,厲庭舟再次開口:“是肝臟配型的事嗎?”
“嗯?!?/p>
“需要誰的?我去辦?!?/p>
厲庭舟的語氣十分堅定。
“許書意。”
厲庭舟瞇起眸子,“你們怎么知道她可以?”
“許書意應(yīng)該在七年前就想找到她的親生家庭,在醫(yī)院做過多次DNA檢測報告,她曾經(jīng)因為酗酒住院,擔心傷到肝臟,做過全面的肝臟檢查,恰好是在葉淮遠的醫(yī)院里做的,葉淮遠從醫(yī)院的資料庫中發(fā)現(xiàn)的?!?/p>
“當然,還有一個人可以配上,只是他不合適。”
所以,只能是許書意。
“誰?”
“你兒子,厲嘉許,她所有的直系血親,只有他能配上,只是他太小,肝體積不夠,法律上也不允許,所以他也不能算是合適的配型?!?/p>
厲庭舟想了想,說:“嘉許是我兒子,他的一切都是遺傳我的她的,既然他的能配上,也可以試試我的?!?/p>
厲庭舟起身,從電視柜抽屜里拿出一份檢查報告出來。
“這是我做的肝配型檢測,你發(fā)給葉淮遠,讓他配比一下?!?/p>
盡管林弘文告訴他盛暖死了,但他還是去做了這個檢查。
林弘文取出檢查單,把整份檢查單的內(nèi)容拍了下來,發(fā)給了葉淮遠。
【淮遠,你看一下這份資料,能否給暖暖匹配成功?】
林弘文收起手機,厲庭舟聲音顫抖:“她最近,好嗎?”
林弘文心疼地說:“不太好,日日夜夜都疼?!?/p>
厲庭舟的心跟著猛地一疼。
他最近了解了這個病,后期可能會很疼。
如果癌細胞擴散的話,就無力回天了。
林弘文還在找配型,說明她還有一線生機。
厲庭舟迫切地希望自己的肝能跟她配上,他太對不起她了,無論他做什么,好像都難以補救。
他希望他能在最后的關(guān)頭,幫到她。
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鐘的時間,葉淮遠給林弘文打來了電話。
林弘文急聲問:“怎么樣,可以嗎?”
“不行,配不上?!?/p>
“嘉許能配上,為什么他配不上?”
葉淮遠解釋,“嘉許是盛暖的兒子,是直系血親,厲庭舟跟她又沒什么關(guān)系,能配上的可能性跟千千萬萬的外人一樣?!?/p>
每年等待器官移植的患者多不勝數(shù),有些人機緣巧合能等到,但大多數(shù)人是等不到。
能配上,且有合適的時機,少之又少。
林弘文無奈地掛斷了電話。
許書意那邊,林弘文想過了,只能靠厲庭舟。
他們這些人去說,許書意答應(yīng)捐獻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厲庭舟站了起來,“我現(xiàn)在去A國?!?/p>
時間緊迫,他必須快一點。
這樣的事情,并不是在電話里能講得清楚的,他只能親口去跟許書意說。
“我也要過去,我們一起吧。”
厲庭舟挑了挑眉,說:“你剛下飛機,休息一番再走也不遲?!?/p>
“沒事,在飛機上睡?!?/p>
路上,厲庭舟幾乎沒有說過話。
他知道,這一次,他將會面臨什么樣的后果。
林弘文其實有話想跟厲庭舟說,但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一直到上了飛機,林弘文深呼了一口氣,才緩緩開口:“庭舟,這次你去找許書意讓她給暖暖捐肝,你有沒有想過,她可能會提要求?!?/p>
所謂的要求,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
“想過。”
“那你會怎么決定?”
厲庭舟沉默了一會兒,“什么要求都答應(yīng)?!?/p>
說完,厲庭舟就闔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不愿意再說話了。
林弘文眉心擰起,心情十分沉重。
十幾個小時后,他們落地了,往外走的路程上,厲庭舟說:“能讓我去見她一面嗎?”
他想她,好想。
“哪怕是她睡著的時候也行,我只看看她就走。”
林弘文答應(yīng)了。
這一個月,厲庭舟知道盛暖活著,也沒有再來打擾,更沒有四處找人。
林弘文知道,厲庭舟想通了。
直到現(xiàn)在,林弘文才明白,讓厲庭舟想通的,不是盛暖的死,而是盛暖的癌癥。
厲庭舟自己在家里意外發(fā)現(xiàn)了盛暖的癌癥檢查單,兩件事湊巧到了一起,徹底讓厲庭舟明白,盛暖有多想離開他。
他既已決定放手,林弘文也沒什么好拒絕的。
他們是上午坐上的飛機,到達這邊的時候,是下午了。
趕去葉淮遠的實驗室,還要幾個小時,到達實驗基地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漆黑一片。
仿佛離得近了,厲庭舟越發(fā)能感覺到盛暖就在附近。
那種迫切想要見到她的心情,在胸口掀起一波一波的巨浪。
林弘文已經(jīng)走出好幾步路了,發(fā)現(xiàn)厲庭舟沒有跟上,他回過頭來,“庭舟,走啊?!?/p>
厲庭舟的腳步萬分沉重。
胸口更像是壓著千斤重的石頭。
他是無顏面對盛暖的。
見厲庭舟還站在原地未動,林弘文走過來,“怎么?不打算進去了?”
他要進去。
看她一眼。
想知道她現(xiàn)在的情況。
這時,厲庭舟才邁開了腳步。
上了樓,在樓梯口遇到了葉淮遠,葉淮遠神色疲憊。
厲庭舟禮貌地朝葉淮遠頷首示意,再無之前見到葉淮遠時的敵視態(tài)度。
葉淮遠對厲庭舟的不滿,幾乎都在于厲庭舟委屈盛暖的事情上。
盡管他喜歡盛暖,并沒有因感情上的事懷恨過厲庭舟。
他知道厲庭舟是來看盛暖的,便說:“走吧,我?guī)闳Q無菌服?!?/p>
等厲庭舟換好衣服,葉淮遠領(lǐng)著厲庭舟去了盛暖的病房,打開門,“進去吧?!?/p>
病房里傳來儀器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嘀嘀聲,四周全是濃烈的消毒水味道。
寂靜極了。
厲庭舟邁著沉重的腳步走進去。
葉淮遠合上房門,跟林弘文走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