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大山的話音剛落,朱平安就又繼續(xù)向張經(jīng)拱手道,“同時,我們也是圣上任命的巡撫,亦有亦有兼管境內(nèi)軍事之權之責,指揮境內(nèi)軍事?!?/p>
哈?
一會說總督大人統(tǒng)一指揮江南軍事,本應如此!一會又說巡撫有兼管軍事之責之權,指揮境內(nèi)軍事!那軍事指揮權,究竟是收,還是不收?!
你擱這騎墻呢?!
而且連人都不背了!當著張總督和我們大家的面騎墻,你有幾個褲襠啊,禁得住這樣騎?!
屠大山愣住了。
不止是屠大山,眾人包括張經(jīng)也都愣住了,面面相覷的看向了朱平安。
朱平安在眾人矚目下,緩緩開口,“總督大人統(tǒng)一指揮江南軍事,跟,我們巡撫兼管境內(nèi)軍事指揮,兩者并不矛盾。事關全局性平倭戰(zhàn)事,由總督大人統(tǒng)一指揮,我等完全聽從總督大人的指揮;境內(nèi)局部性平倭戰(zhàn)事,則由我們巡撫指揮,當然總督大人對局部平倭戰(zhàn)事隨時可以指令,我們完全聽令;對于境內(nèi)各級將領官兵,總督大人有令,則聽總督大人,總督大人無令,則聽我們,若令有沖突,則以總督大人之令為準。”
朱平安不想軍事指揮權被張經(jīng)給收走,他尊敬張經(jīng),但是不迷信張經(jīng)。
張經(jīng)剿倭方略,還是保守,朱平安并不是很贊同;另外,按照歷史軌跡,張經(jīng)會被趙文華以嚴黨之力拉下馬,含冤而死,后續(xù)江南總督一職會輾轉好幾手,最后落在胡宗憲頭上。
如果軍事指揮權被張經(jīng)收走的話,以后就會成為慣例,不管誰當總督,自己的軍事指揮權都會被收走。
那自此后,相當長一段時間,自己就會成為一個沒有軍事權的巡撫,相當于一個掉了牙的老虎。
自己所組建的浙軍,也會旁落他人之手,成為后娘養(yǎng)的,大概率會像歷史上的戚家軍一樣,——全軍覆沒;另外浙軍可是最重火器的軍隊,這個年代大明任何一位將領,包括俞大猷和戚繼光,他們的火器思想都遠遠落后。浙軍旁落他人之手,無論是誰,都無法發(fā)揮出浙軍的真正實力。
這個局面是自己不能接受的。
不是自己貪權,不是什么大丈夫不能無權,而是有權才能做事,有軍權才能剿倭。
江南百姓苦倭久矣!
按照歷史軌跡,還要有十年左右,才能徹底平息倭患。
十年啊。
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數(shù)字,這個數(shù)字背后,不知道有幾十上百萬百姓遭受倭寇蹂躪,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白發(fā)送黑發(fā)、黑發(fā)送白發(fā),不知道有多少財富財產(chǎn)被倭寇掠奪走,不知道有多少房屋田地被倭寇毀于一旦......
十年浩劫,太慘重。
朱平安想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早日結束這場浩劫,這就需要權力,尤其是軍權。
所以朱平安力爭保留巡撫的軍事指揮權。
屠大山意外的看了一眼朱平安。
張經(jīng)微微瞇了瞇眼睛,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他在思考朱平安的這個提議。
在座的眾人也都有八百個心眼子,他們清楚這是上層的權力之爭,皆眼觀鼻鼻觀心,靜坐不動,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朱平安開口后,偌大的會場陷入了一片安靜,安靜的深呼吸都很顯眼。
安靜,安靜,還是安靜。
張經(jīng)依舊在瞇著眼睛思索,沒有開口的意思,會場的氣氛越來越壓抑了。
朱平安默數(shù)著時間,看到張經(jīng)還沒有開口的意思,便又繼續(xù)開口了。
“不知以總督大人之見,大人你與諸葛武侯相比,孰更優(yōu)秀?”朱平安向張經(jīng)拱手問道。
來來來,張大人,你說說,你跟諸葛亮相比,誰更厲害?
“我哪比得上諸葛武侯,我與諸葛武侯相比,譬如星辰之與皓月也,星星之火如何敢于皓月爭輝?!?/p>
張經(jīng)搖頭回道,他雖然有些自負,可還沒有自負到媲美諸葛武侯的地步。
“諸葛武侯為了報答先主三顧茅廬的知遇之恩,事必躬親,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每天早起晚睡,無論大小事務,皆親自批閱,吃不好也睡不好,最后抱憾于五丈原,導致北伐大業(yè)也功虧一簣??芍^: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竊以為諸葛武侯大可不必事必躬親,蜀漢人才濟濟,法正、李嚴、魏延等等,只是合理授權,才導致諸葛武侯積勞成疾。總督大人何必如諸葛武侯這般大小事務皆事必躬親,坐鎮(zhèn)江南,統(tǒng)一指揮全局,提綱挈領,可也。我等不才,也非廢物,大人委我們以重任,我們必肝腦涂地,全力以赴,不令大人失望。”
“江南倭患嚴重,剿滅倭寇,非一日之功也,總督大人也非鐵打的,若是事必躬親,身體和精力如何吃的消。我等不才,愿為總督大人分憂解難?!?/p>
朱平安緩緩說道。
“呵呵,子厚把諸葛武侯的例子都搬出來了......”張經(jīng)挑了挑眉,呵呵了一聲。
這個時候張經(jīng)也沒有松口的意思。
“朱大人說話可要注點意,你這是在咒我們總督大人嗎?”一個官員站出來了,向朱平安發(fā)起了攻擊。
“怎么會,我這完全出自對總督大的拳拳關心?!敝炱桨惨荒樥嬲\的說道。
“不必上綱上線。”張經(jīng)擺了擺手,揭過來詛咒這一話題。
“各地倭患復雜,形勢瞬息萬變,大人的指令有些時候難免鞭長莫及,也需有人隨機應變、及時應對......”
“另外,說一句不合時宜的話,若是總督大人事必躬親,一應所有軍權皆握于手中,不旁落分毫,難免有些別有用心、故意掣肘之徒,非議猜忌總督大人......”
朱平安又繼續(xù)緩緩說道。
雖然朱平安沒有明說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會非議猜忌張經(jīng)什么,但是稍微一想就知道,你張經(jīng)把江南大小所有軍權全都收入自己掌中,圣上任命的巡撫的軍權都被你收了,你想干什么,只是為了剿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