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這么說的?”
面對著楚明玉那張陰沉的臉,苗顯緊張到大氣都不敢喘,艱難的點了下頭,努力壓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領(lǐng)導將怒火都發(fā)泄在他的身上。
“是!”
沒能完成楚明玉交代的任務,苗顯知道,自己的價值又被拉低了。
作為下屬,如果不能為領(lǐng)導排憂解難的話,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更何況……
他還是被策反過來的。
本來現(xiàn)在好些同事就不待見他,要是再失去了楚明玉這座靠山……
苗顯還真不知道往后該咋辦了。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苗顯還想為自己解釋兩句,但是很明顯,楚明玉并不想給他這個機會,只能垂頭喪氣的離開了。
楚明玉坐在辦公桌后面,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桌面,臉色越來越難看。
突然抓起電話:“安排車?!?/p>
10分鐘之后,楚明玉下了樓,小轎車已經(jīng)在門口候著了。
隨口報了一個位置,汽車發(fā)動,很快到了一個工廠。
只是這里已經(jīng)被荒廢很久了,車開到了最里面,停在一棟破敗的二層小樓下面。
楚明玉下車,裹緊大衣,走了進去。
二樓一間屋子的門口,還有人在外面守衛(wèi)。
推門進去,雖然生著爐子,卻還是能聞到空氣之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發(fā)霉的味道。
墻上貼滿了大字報,無一例外的,炮轟的目標都是王作先。
而王作先此刻正坐在一張桌子后面,在他面前擺著紙筆,卻連一個字都沒寫。
“老王,你就打算這么頑抗到底了?”
王作先面色平靜的看向了楚明玉。
“老楚,我站在人民這邊,不知道你說的頑抗……究竟是在對抗誰。”
“人民?”
楚明玉對王作先的說辭不屑一顧。
“老王,你說的人民就是李家臺子那樣的?他們在你的支持下,大搞ZB主義復辟,說他們是全員地富反壞右都不為過,你和他們站在同一條錯誤路線上,這就是重罪,我是在挽救你,你要識時務。”
王作先聞言笑了:“老楚,這話你連自己都沒法說服,就別在我這里白費力氣了,我不信你看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人民群眾需要的。”
老百姓想要過好日子,這就是他們做領(lǐng)導的最應該滿足的需求。
如果拋頭顱灑熱血的革命,到頭來,還要讓老百姓吃苦受窮,革命的意義何在?
“需要什么?一個個的追求物質(zhì)享受,革命隊伍的純潔性,就是被你們這樣的人給破壞了。”
王作先苦笑著搖搖頭,早就已經(jīng)放棄了改變楚明玉都思想。
難道人越窮,思想就越純潔了?
有句老話怎么說的?
窮生奸計,富長良心!
走一走長甸河大橋感觸應該會更深。
那座橋是怎么架起來的?
難道是靠著一幫地富反壞右?
“算了,話不投機半句多,如果你是來勸我改變立場,放棄真理的話,現(xiàn)在就可以走了。”
既然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又何必自討苦吃。
“你可以堅持你自以為是的真理,歷史會證明到底誰才是正確的?!?/p>
楚明玉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煙,遞給了王作先。
兩人立場不同,但畢竟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了。
雖然權(quán)利斗爭是你死我活,可在某些方面,還是要給予老朋友適當?shù)年P(guān)照。
王作先也沒有拒絕,接過煙抽出一支點上。
“還有事?”
“李家臺子那兩個工廠被查封了?!?/p>
聽到楚明玉的話,王作先的手猛地一顫,抬頭看向楚明玉都目光滿是憤怒,再也不似方才的從容。
“老楚,你……”
“不是我的命令,底下人干的?!?/p>
底下人干的?
王作先聞言冷笑,底下人為什么這么干?
還不是為了向楚明玉邀功。
“老楚,你應該很清楚,出口創(chuàng)匯對國家有多重要?!?/p>
楚明玉當然知道,他并非滿腦子的階級斗爭,雖然對經(jīng)濟這方面并不擅長,可也并不是完全不懂。
“我來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我已經(jīng)批評了那個人,還派人去李家臺子,讓他們盡快恢復生產(chǎn),可……你看中的那個李天明不答應?!?/p>
王作先看著楚明玉,突然猜到了對方的來意,這讓他不禁笑出了聲。
“不是不答應,而是有條件吧?”
楚明玉面色一僵,想到苗顯帶回來的那些話,又有點兒壓不住火了,深吸了一口氣道。
“算是吧!”
李天明的條件很簡單,小卒子惹了禍,需要老將出馬,才能平息。
只派一個苗顯過去,誠意不足。
“老王,既然你知道出口創(chuàng)匯的重要性,應該更清楚,一旦合同違約,會造成多么嚴重的影響。”
不單單是經(jīng)濟利益,還有國家的信譽。
廣交會這個窗口打開不容易,經(jīng)營了這么多年,一點一點積攢出來的好口碑,如果因為海城這邊無法按期交貨,造成了信譽損失的話……
“這種事你不應該來找我吧?”
王作先既然已經(jīng)猜到了楚明玉的目的,自然不會拆李天明的臺。
他相信,李天明是個識大體的,不會拿著出口創(chuàng)匯這么重要的事來賭氣。
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
“他是你一手扶持起來的……”
“打住,老楚,李天明不是體制內(nèi)的,我對他最多也就是……欣賞,你要說他是我的人,這可就沒根據(jù)了!”
王作先不接招,楚明玉也沒有任何辦法。
“打開天窗說亮話,老王,你也不希望心血被毀了吧?只要你出面,讓李家臺子恢復生產(chǎn),我……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
“別,我覺得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每天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干,想吃就吃,想睡就睡,這種好日子,以前連想都不敢想?!?/p>
楚明玉聽著,肺都要氣炸了,王作先滑不留手的,根本拿捏不住。
“那你就在這兒繼續(xù)過的小日子吧!”
說完,楚明玉轉(zhuǎn)身就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身背后王作先輕飄飄的說了一句。
“那小子應該提條件了吧!”
呃……
確實提了,可是……
難道真的要讓他出面才行?
連著三天,負責盯著李家臺子的人,每天帶回來的消息都是一樣的,村里人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貼在廠房門口的封條紋絲不動,甚至村里還派人每天巡邏,就怕有人自作主張把封條給揭了去。
真的要斗到底了唄!
楚明玉漸漸的坐不住了,市里生產(chǎn)同類產(chǎn)品的兩個工廠,雖然在他三令五申的要求下,提高了產(chǎn)量。
可是想要完成下個月的訂單,顯然不可能。
擺在眼前最要緊的是,沒有李家臺子的產(chǎn)能,幾乎百分之百要違約。
前往李家臺子的路上,楚明玉的臉黑得都能扮鬼了。
到頭來,還是得老將出馬才行。
這一次,李天明就是要杠到底。
“天明,人……真的來了!”
過來送信的是馬長山。
李天明聞言,把甜甜遞給了宋曉雨,好整以暇地下炕穿鞋,披上件衣服,慢悠悠地出了門,朝村支部走去。
“叔!啥事?。窟€非得讓我過來!”
李天明自動無視了屋子里的另外幾個人,尤其是那個帶著黑框眼鏡、花白頭發(fā)的老頭兒。
“天明,這位是……海城市革委的楚副主任!”
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這位楚副主任和自家不是一路的,李學慶也就沒把對方放在眼里了。
那個“副”字,咬得格外重。
李天明聽了,故作驚訝:“您就是楚副主任,您這是……下鄉(xiāng)調(diào)研來了?這還沒開春呢!”
這副做派,任誰都能看得出假!
“我不是下鄉(xiāng)來調(diào)研的,李天明同志,聽小苗說,你要見我?”
李天明笑道:“您是說這事???我也就是隨口那么一提,既然您來了,叔,咱們得當面向楚副主任表示感謝,謝謝您避免了我們?nèi)謇^續(xù)走錯路,您可是挽救了李家臺子全村1400多口子的大恩人啊!那什么……感謝領(lǐng)導的關(guān)懷!”
說著,就要去握楚明玉的手。
楚明玉的臉,此刻黑得都要透亮了,很想一巴掌甩過去,可更恨的還是劉志河那個大傻逼!
要不是那個傻子,堂堂海城革委的掌權(quán)人,哪能被一個毛頭小子戲弄。
這可真是……
氣死老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