咝哈……
不是燙的,也不是辣的,而是……
膻的!
這絕對是純羊肉,不是后來那種用肌肉、鴨肉,混著羊油合成出來的科技狠活,可就是……
“這羊得趕上我歲數(shù)大了!”
孫立一邊嫌棄,一邊又夾起一筷子放在鍋里。
羊肉吃的就是這個膻味兒,越膻嚼著越過癮,要是連膻味兒都沒有了,吃著還有啥意思。
這家店就開在了自行車廠對面,李天明下午過來的時候,居然都沒發(fā)現(xiàn)。
店里的空間不大,只擺得下四張桌子,兩人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飯點兒,老板都準備關(guān)門了,見來了生意,也只能不情不愿的伺候著。
“老板,還有糖蒜嗎?再來兩頭,別那么摳門!”
“來啦,來啦!”
老板答應(yīng)著從后廚過來,手里抱著個壇子。
“就這么多了!”
孫立顯然不是第一次來,和老板也混熟了。
“芫荽呢?啥都得我張嘴才給是吧?”
“有,有!”
老板被孫立支使得團團轉(zhuǎn),等再出來的時候,手里還拿著一瓶酒。
呃……
這家店確定是清真?
海城的回民數(shù)量眾多,其中還能堅持傳統(tǒng)的,其實沒多少了。
除了豬肉依舊是忌諱之外,酒和煙,很多都已經(jīng)放開了。
“孫廠長,上回來答應(yīng)你的?!?/p>
孫立聞言,頓時來了興趣:“我瞅瞅!”
接過酒瓶子,里面泡著枸杞,還有一根人參。
“好東西??!”
李天明見狀,笑著調(diào)侃道:“咋?才多大啊,就用得上這個了?”
孫立忙將酒放進了隨身的提包里。
“瞎說什么呢,這是給我大伯的!”
呃……
咳咳咳……
李天明反應(yīng)過來,差點兒沒被嗆死。
“孫叔?他……呵呵!”
算了,好歹是長輩,嘴上還是積點兒德吧!
“孫叔最近咋樣了?”
“還能什么樣,種花,養(yǎng)鳥,閑著沒事兒去單位轉(zhuǎn)一圈,要么就是去公園和老頭兒們下棋,小日子過得自在著呢!”
這話李天明肯定不信。
要是換做是他,那絕對自在,但是,對于孫福滿這種人來說,一朝失勢,那絕對比死了都難受。
看到李天明的表情,孫立訕訕的笑了。
“他那個人……你也知道,名利心太重,其實……要不是因為你,我大伯現(xiàn)在恐怕得老慘了,包括我也一樣?!?/p>
那個年代站錯隊,事后基本上都是要被清算的。
當然了,官面上叫做撥亂反正。
“現(xiàn)在還說這個干啥?!?/p>
李天明伸出的筷子停在了半空。
“老板,再來一盤子羊肉,一盤子凍豆腐!”
“好嘞!”
這個是要錢的,老板答應(yīng)得格外痛快。
“杜書記說的那個方案,你這兩天抓緊時間準備一下!”
孫立知道,這個活肯定要落在自己的頭上。
“你先說說打算怎么干?”
“這么一大片,要是一起動工的話,短時間內(nèi)完成不了,我想著分成三個階段,挨著廠區(qū)的那一片,從塌了一半的那面影壁開始,一直到東邊的花壇,這一代先空出來,留著以后廠區(qū)擴建的時候用,然后從花壇開始,往前推五排房子,算作第一期,咱們蓋五層的樓,戶型的話……兩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既然是給咱們職工的福利,干脆就一步到位,別怕花錢!”
李天明一邊說,一邊在心里盤算著。
“我記得這一代沒有人住,咱們也能空出時間來,和鋼鐵廠那邊談?!?/p>
“還談啥啊,讓你大伯發(fā)句話,鋼鐵廠的住房再怎么緊張,擠出幾十套來,肯定沒問題!”
孫立之前在鋼鐵廠干的就是后勤,房管科還有多少閑置的房,他心里門兒清。
“我大伯出面……恐怕不合適!”
李天明知道,李學軍如今在鋼鐵廠的處境算不上好,底下一幫想要上位的,他這個書記的位置并不安穩(wěn)。
好在李學軍的歲數(shù)也大了,要不是冶金局非要讓他再多干兩年的話,他現(xiàn)在都可以提前退休了。
“要我說,沒啥不合適的!”
孫立把新端來的羊肉一股腦全都倒進了鍋里。
“你想?。∫悄阏f的第一階段工程開始干起來,再想讓那些鋼鐵廠的工人搬走,還有可能嗎?誰都不傻,既然開始拆了,肯定后續(xù)還得接著拆,這么大的便宜,誰不想占?!?/p>
李天明聽了,感覺孫立說得也有道理。
“等會兒你送我去我大伯家,我和他通個氣!”
“這就對了,趁著現(xiàn)在你大伯還在位置上,不趕緊辦事,還等到什么時候?包括……杜書記也一樣!”
孫立壓低了聲音。
“天明,杜書記那邊,你還是得多走動走動,能為咱們廠爭取的好處,盡量多爭取一點兒!”
“那邊就……算了吧!”
今天這事,除了能為電冰箱廠和自行車廠的工人謀福利,最關(guān)鍵的還是能推動城市建設(shè),杜樹平?jīng)]有理由不支持。
可李天明要是想找他為自家撈好處,百分之百得碰釘子。
“你說得倒也對,杜書記……這人太正!”
王作先還有圓滑世故的一面呢,可是在杜樹平的身上,唯一能看到的,只有“原則”這兩個字。
吃飽喝足,倆人耷拉著舌頭從店里出來,膻得舌頭都收不回去了。
孫立開著車,把李天明送到了李學軍家樓下。
“咋才回來啊?”
李學軍一直在等李天明。
“我大娘睡了?”
“睡了!”
李學軍說著,放下了手里的報紙。
“你也去洗洗,等會兒睡吧!”
李學軍也沒問,和蘇建生見面的結(jié)果,他知道,李天明是個有成算的,這種事不用他跟著操心。
“大伯,我……跟您說個事!”
“啥事???不能明天說?”
“明天您還得去上班……”
“行,說吧!”
李天明當即就把要用鋼鐵廠老職工宿舍那邊地的事說了一遍。
“杜書記都答應(yīng)你了,你還和我說這些干啥?”
“大伯,那邊還住著好幾十戶鋼鐵廠的職工呢!”
李學軍聽得一愣,這才想起來確有此事。
“天明,有啥話,你就直說吧!”
“大伯,您看……廠里能不能協(xié)調(diào)一下,給住在那邊的工人……調(diào)整一下住房?”
“你想啥呢!”
李學軍聞言就不樂意了。
“幾十戶人家,廠里哪有這么多的住房可供分配!”
“大伯,您忘了,孫立原先在廠里管著后勤處呢,有沒有的……他還能不知道!”
嘿!
李學軍差點兒被氣笑了。
“那也不行,既然你要開發(fā)那片地,到時候留出幾十套住房,分給那些鋼鐵廠的職工不就行了!”
哈!
這下輪到李天明要笑了。
“大伯,您這是獅子大開口???幾十套住房,您當錢都是大風刮來的呢,電冰箱廠和自行車廠蓋的房,憑啥讓鋼鐵廠的人住進去!”
“你說憑啥,就憑那塊地是鋼鐵廠的!”
“杜書記發(fā)話劃給我們自行車廠了?!?/p>
“你小子……”
李學軍知道,論理絕對說不過李天明,干脆換了一個套路。
“天明啊,都是國家的,何必分得那么清呢!那么一大片地,拿出幾十套房來,根本不算啥。”
“誰說的?”
涉及到利益問題,李天明是堅決不能退讓的。
“大伯,其實,把房分給鋼鐵廠的那幾十戶職工,也不是不行,關(guān)鍵是……”
“你說!”
“必須簽訂租房合同,而且,要簽和電冰箱廠和自行車廠的工人一樣的租房合同!”
剛剛上樓的時候,李天明又想了一遍,孫立的辦法并不可取,就算鋼鐵廠真有那么多閑置的房子,也不可能一下子都拿出來。
想要讓那些鋼鐵廠的工人搬走,這個可能性并不大。
既然如此,那就換個思路,重新簽租房合同!
在合同當中規(guī)定好,使用權(quán),僅限于鋼鐵廠的工人本身,不能作為遺產(chǎn),一代一代往下傳。
既然換房不行,現(xiàn)在拋出這個條件,應(yīng)該更容易接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