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歷十七年二月十二的那個雨夜。
帝京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了響徹全城的鳳鳴之聲。
幾乎所有人都看見了那只翱翔于天際的火紅的鳳凰。
他們本以為那是什么天道異像,以至于許多人都跪在了雨中沖著那鳳凰膜拜。
但第二天便有消息傳來。
說,陛下破了大宗師之境!
這個消息對于帝京百姓而言并沒有多大的沖擊,他們自然是歡喜的,陛下破了大宗師之境就變得更加強大,這是好事。
可接踵而來的另一個消息卻令全城的百姓呆若木雞——
“陳爵爺死了!”
“什么?陳爵爺死了?這怎么可能?”
“你們還不知道么?今兒個玉淵潭邊的花溪小院所有的大紅燈籠都拆了下來,已換上了白色的燈籠!”
“……不是,究竟出了什么事?上次陳爵爺被劫持他逃了出來不是被醫(yī)圣館給治好了么?”
“可不是么,前幾天陳爵爺還有上朝,不是將那位潘侍郎的腿給打斷了么?”
“潘侍郎可是左相大人的獨苗兒子……莫非是左相大人終于對陳爵爺下手了?還是潘侍郎的岳父,那位在集慶的安國公對陳爵爺出手了?”
茶樓酒肆皆是百姓們的各種猜測。
有好事者甚至真跑去了玉淵潭的花溪小院外面看了看。
果然,花溪小院籠罩在一片悲傷之中。
昔日與陳爵爺入帝京的那些護衛(wèi)們?nèi)即┥狭税咨乃匾拢麄兪匦l(wèi)在花溪小院的門前,一個個的臉上皆是凄凄之色,再也沒有了昔日的精氣神。
有人耐心的在花溪小院外看了許久。
他們看見有官員前來悼念,他們也看見了尚未與陳爵爺成親的安小薇……
她竟然披麻戴孝!
大周的第一才女,天下四美之一的安小薇,她的眼睛通紅再也沒有昔日的神采。
她臉上的淚痕未干,她甚至連走路都需要梁靖茹和陳若雨二人攙扶著。
梁郡主也一臉凄然之色。
陳若雨也是淚流滿面。
這……似乎說明了這位帝京的新貴真的死了。
于是,這確認的消息傳入了許多人的耳朵里,有人振臂狂喜,認為蒼天開了眼。
有人潸然淚下,覺得大周朝的那好不容易出現(xiàn)的一道光就這樣悄然熄滅了。
可陳小富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從花溪小院里傳來的消息是……昨夜陳爵爺看書至深夜,忽有所感,連夜奮筆疾書寫下了大周未來十年的治國方略。
至黎明時候,陳爵爺起身,眼睛一黑,就此……與世長辭!
這個消息令帝京的百姓們肅然起敬。
陳爵爺當真做到了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只是不知道陳爵爺究竟寫下了何等樣的治國方略。
想來是很不簡單的。
它耗盡了陳爵爺?shù)男牧?,這才會令年近十八歲的陳爵爺昏迷倒地而亡。
那么這份治國方略當會由安小薇呈給皇上,皇上對陳爵爺如此恩寵,當會發(fā)明旨全國推行才是。
另外,陳爵爺這是為國而死,陛下當會有恩典下來,只是陛下明日就要啟程前往嘉福寺……也不知道陛下是否會因陳爵爺?shù)乃栏淖冞@一行程。
應該不會。
畢竟嘉福寺祈福為的是大周百姓。
陛下恐怕會請來嘉福寺的法師們給陳爵爺誦經(jīng)十日。
真正知道陳小富死因的人屈指可數(shù)。
慶王就是知道陳小富死因的人之一。
……
……
醉花陰。
一處偏僻卻極為典雅的茶舍里。
蕓娘取笛吹奏了一曲《梅花三弄》。
慶王安靜的聽著,眉間卻并不是太滿意。
蕓娘一曲吹奏完畢,慶王開口說道:
“有四處不對,主意是氣息沒有以往那般平穩(wěn)?!?/p>
蕓娘躬身一禮:“奴婢知錯!”
慶王擺了擺手:“這不怪你?!?/p>
“其實……本王也不希望他這么快就死了。”
說著這話,慶王看向了坐在對面的一臉漆黑的左相潘不負:
“如你所愿了吧?”
“他死了,你與他的所有恩怨也就一了百了了。”
慶王沖著蕓娘揮了揮手:“你出去一會,本王叫你你再回來?!?/p>
蕓娘躬身退出了這間茶舍,慶王的臉色這時候也黑了下來,他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狗東西,竟然死在母皇的肚子上!”
“母皇……這條母狗,她、她竟然因此而破大宗師!”
“陳小富有什么可怕的?”
“現(xiàn)在好了,母皇破了大宗師,本王問你,可還能殺她?”
潘不負端起茶盞呷了一口,抬眼看向了慶王:
“現(xiàn)在最擔心的問題是陛下會不會去嘉福寺,只要她敢去……她破了大宗師又如何?”
慶王俯身,低聲問道:
“十拿九穩(wěn)?”
“不,十拿十穩(wěn)!”
“就憑申叔泰的八萬兵?”
潘不負盯著慶王盯了足足五息!
“殿下,老臣為了殿下上位做出了巨大的犧牲?!?/p>
慶王微微頷首:“本王記在心里,依舊是曾經(jīng)給你的那份保證,你的孫女潘月云,她就是將來的皇后!”
潘不負深吸了一口氣:“殿下,老臣以為這個時候該是殿下對老臣開誠布公的時候了?!?/p>
慶王雙眼一瞇:“這話是什么意思?”
潘不負那張老臉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這正北邊的居庸關,而今守關的兵還有萬人否?”
慶王雙眼一寒,他徐徐坐直了身子,死死的盯著潘不負,聲音壓得更低:
“你知不知道有些事知道太多也是一種罪過?”
潘不負并沒有被慶王的這股氣勢給嚇住。
“老臣入仕途至今已三十余年。”
“老臣知道的事比殿下知道的事多得多了!”
“陳小富入了帝京,所有人都認為老臣輸了,跪了,妥協(xié)了,就連殿下你,其實你的心里也是這么認為的?!?/p>
“那今兒個老臣就給殿下說些老臣知道的事?!?/p>
“天璇神將蘇云揚在五年前就向殿下你表了忠心,殿下可知道蘇云揚為何會成為你的人?”
慶王一驚:“難道是因為你?”
“當然,要想入主東宮,要想坐穩(wěn)皇位,沒有任何東西比擁有兵權更有意義!”
“兵權才能決定皇權!”
“若把握不住絕對的兵權,就莫要去想握緊皇權!”
“即便強行坐在了那張龍椅上,終究會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大周七大神將,天權神將申叔泰、天璇神將蘇云揚這二人,他們是老臣的人,亦是殿下的人。”
“但另外的五大神將……開陽神將陳權、天樞神將梁棟二人是上將軍常歡的人,常歡忠于皇上,他們只會忠于皇上?!?/p>
“瑤光神將霍征、天璣神將殷缺這二人是定王的人。”
“最后還剩下一個玉衡神將南宮峰……此人老臣未能拉攏,亦不知道他忠于何人?!?/p>
“這一次嘉福寺的戲,有天璇神將蘇云揚,有天權神將申叔泰,有老鬼的鬼影,有鳳玄候的兩萬禁衛(wèi),有皇上的大內(nèi)侍衛(wèi)……”
“原本還應該有陳小富的那些護衛(wèi)的,現(xiàn)在他們肯定是不會登臺了,不過這無關緊要,真正會影響這場戲的結局的是……天鳳軍!”
“殿下,天鳳軍的車大將軍是這一出戲中最重要的角色,殿下務必……”
潘不負的話尚未說完,茶舍外有蕓娘的聲音傳來:
“殿下,魏公公求見!”
潘不負吃了一驚,起身從后門離去。
“……請魏公公!”
魏公公入了茶舍,視線落在了慶王的臉上:
“陛下口諭,請慶王隨陛下明日同往嘉福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