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夫人的話在腦海中回蕩著,蘇承澤艱難的咽了口口水。
冬日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隱約可見額頭滲出的點點晶瑩,明明是深冬,這一刻,蘇承澤卻覺得自己如烈焰焚身般煎熬。
周遭人的目光越來越炙熱,后背一片濕濡,蘇承澤知道,自己該做出選擇了。
其實在謝老夫人出聲的那一刻,他就該做出選擇。
他……
“承澤哥哥不必為難,傾城自愿退出這場婚事,祝愿承澤哥哥和姐姐百年好合,白首偕老?!?/p>
溫柔嬌弱的女聲打斷了蘇承澤的沉思,只見姜傾城上前一步,擲地有聲的說道。
她看向謝老夫人,“外祖母,承澤哥哥答應(yīng)娶我也只是看在大姐的面子上不愿我的名聲受損,還請老夫人不要為難承澤哥哥。”
說罷,深深的福了下去,模樣謙卑恭順,霎時間襯的謝老夫人的面目有些猙獰。
姜攬月眸光一凝,眼底的墨色濃了幾分。
她知道,外祖母提這個要求是將蘇承澤架在火上烤。
如果蘇承澤選擇姜傾城,那便是背棄他們的婚約,背后定然有人罵他背信棄義,若是選擇了她,很難有人不去懷疑蘇承澤是為了外祖母那些條件而選擇她,就算信義侯府是老牌世家,蘇承澤也難逃罵名。
不管蘇承澤如何選擇,都少不了一個負(fù)心薄情的名聲。
可,姜傾城這番主動退縮的話,卻給了蘇承澤的面子,讓外祖母變成了那個惡人。
姜攬月捏緊了拳頭,她醒來之后,從始至終都沒有主動對上姜傾城。
她知道,上輩子她那副凄慘模樣的背后,是姜傾城推波助瀾,挑撥離間,可那些事情卻是姜家兄弟做下的。
她的兄弟們?nèi)羰遣辉敢猓獌A城又能如何?
冤有頭債有主,可現(xiàn)在姜傾城想要踩著外祖母上位,那就由不得她了。
“砰!”
就在姜攬月要出聲的一瞬間,胳膊被握住了,謝老夫人的龍頭拐杖砸在鋪著青石板的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砸在人心頭,沉甸甸的。
看著謝老夫人一瞬間沉下的臉色,姜南暗叫不好。
“外祖母……”
“姜南,什么阿貓阿狗都能出來蹦跶了?你們姜家的規(guī)矩還真是都丟到狗肚子里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老子不知香臭什么都往窩里劃拉,也難怪旁人有樣學(xué)樣?!?/p>
“小姑娘,你這句外祖母老身可當(dāng)不起,謝家,只有攬月一個大小姐?!?/p>
葷素不忌的話,從姜太傅罵到了姜傾城,聽得姜家人臉上青白交加。
姜攬月卻聽得十分痛快,看向謝老夫人的眼神,冒著星光。
她爹可不就不知香的臭的都往窩里劃拉嗎?
林婉音不過是外室,帶著女兒進(jìn)府,姜太傅不舍得她做姨娘,也不敢扶正,只讓她擔(dān)著夫人的名兒,管著中饋。
這名不正言不順的,不就是沒規(guī)矩嗎?
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岳母大人駕到,有失遠(yuǎn)迎,是小胥的不是。”
謙卑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姜攬月回頭看去。
只見一個身穿官服的身影從院外大步而來,走到近處沖著謝老夫人躬身作揖,行了個晚輩禮。
“小胥見過岳母大人?!?/p>
姜恒年逾四十,身形瘦削,容貌儒雅,一身紫袍官服穿在他身上,平添了幾分威嚴(yán)。
姜攬月看著這個她稱之為父親的男人,有一瞬間的恍惚。
上輩子她在寒山寺被磋磨,病重歸家被囚禁被作踐,直到死那一刻她都沒有見過姜恒。
她想跟姜恒求救,可下人說姜恒沒空,姜恒忙,姜恒把一切都交給了夫人做主。
這輩子她醒過來之后,見了幾個哥哥,也見了弟弟,唯獨沒有見到父親。
若不是今日外祖母來,她怕也還是見不到這個爹吧!
想起母親在的時候,父親在外邊見到一點好的都要捧到她面前的模樣,姜攬月鼻頭一酸,低下頭去。
比起姜攬月,謝老夫人的心情卻有些復(fù)雜。
當(dāng)今天子還是皇子的時候,姜恒只是一個國子監(jiān)的博士,負(fù)責(zé)教授皇子們讀書。
姜恒的課講的很好,皇子們都喜歡聽。
等到老皇帝駕崩,天子還未及冠,太后垂簾聽政,便又指了姜恒做先生,教皇帝讀書。
后來姜恒娶了謝家的女兒,被皇帝封為太傅,位列三公。
姜家不是累世大族,也只是姜恒娶了謝家女,當(dāng)了太傅之后才顯赫起來。
而近些年太后和皇帝的關(guān)系越發(fā)的緊張,京中世家有悄悄站隊的,有明哲保身的,有上躥下跳的,卻少有如姜家如姜恒這般在皇帝和太后面前都有臉面的。
姜恒的本事才學(xué)為次,做人為首。
就如此時,他明明聽到了她那罵人的話,卻宛若沒聽到一般,姿態(tài)放的很低,給足了她的面子。
伸手不打笑臉人,剛剛罵的人伸出臉來沖著你笑,她便是想再罵,也罵不出口。
不過謝老夫人也沒有給姜恒多少笑臉,“姜太傅不怪老身多管閑事就好?!?/p>
“岳母言重了,別說幾個孩子,便是小胥有錯,岳母大人該罵便罵,該打便打。”
姜恒姿態(tài)恭敬,側(cè)過身將身后之人讓了出來,“這是林姨娘,如今管著姜府后院,招待岳母不周,是林姨娘之過,小胥特來帶她給岳母賠罪?!?/p>
賠罪?
謝老夫人緩緩的笑了,她的目光在林氏和姜傾城的臉上掃過,最后,看向姜恒,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不過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妾室,犯了錯提腳發(fā)賣出去便是,何必大費周章的賠罪?”
“姜恒,別小題大做了!”
姜恒目光微頓,腳步一挪,將身后之人擋住,“岳母說的是,風(fēng)大,岳母屋內(nèi)上座,小心身體。”
“不必,老身的身體很好?!?/p>
謝老夫人眼眸一轉(zhuǎn),直直的看向蘇承澤,“你來的正好,蘇家小子,你怎么選擇?”
姜恒隨著謝老夫人的視線看過去,好似這才看見搖搖欲墜的二女兒和面色為難的準(zhǔn)女婿。
略一思揣,不等蘇承澤開口便道:“岳母,攬月和傾城都是好姑娘,他們姐妹情深,一同嫁入侯府也是個幫襯?!?/p>
“此事小胥也是同意。”
二女兒遞出來的制冰法子價值不知凡幾,且她還繪了一個改良弓弩的圖紙,晨兒已經(jīng)著人去做了。
就沖著這些東西,姜恒保下的姜傾城的決心便不容動搖。
“好,好,好!”
謝老夫人一連說三個好,脊背在一瞬間挺直,“姜恒,你可知,我謝家女兒從不與人共事一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