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秦嘉淮已經(jīng)按照未來女兒的建議,在“叛逆”了。
他故意考砸了一次月考。
回到家時,本打算接受爸媽的批評。
這樣自己就可以順口說出“我希望爸媽都在身邊,最起碼要等到我高考后再走,否則我無心學習”的話。
可沒想到,爸媽居然完全沒批評他。
還安慰他。
江玉滿說:“一兩次沒考好沒關系的,總結經(jīng)驗就行。”
秦明璋甚至還拿出了禮物。
一塊天文臺腕表。
他鼓勵兒子:“沒事的,再接再厲,不要被一次失敗打倒?!?/p>
秦嘉淮還挺喜歡這塊手表。
秦明璋推了推眼鏡,笑瞇瞇地說:“喜歡吧,你小叔給你買的,他一直都知道你最喜歡什么,換我,可舍不得給你買這么貴的表?!?/p>
秦嘉淮神色一頓,把表扔回他爸懷里:“你拿去還給他。我才不要他的任何東西?!?/p>
秦明璋笑容淡了些,不解地看著性情大變的兒子:“小淮,你怎么回事?對長輩這么不尊重?”
秦嘉淮:“我討厭他。”
秦明璋無奈:“你小叔一直都很疼你,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去迪斯尼,當時遇到意外,你小叔為了救你,還中了一槍,差點死了。”
秦嘉淮記得,全國第一個迪斯尼剛在榕嶼市建成時,非?;鸨?。
小叔立馬買了票,接他過去玩。
當時是2005年,他七歲。
那年小叔已經(jīng)帶著手下轉做正行,但依然有很多仇家。
他們倆本來被手下掩護逃走。
但秦嘉淮想到買的周邊沒帶走,他跑回去拿,被仇家抓住。
小叔拿自己的命換他的命,還挨了一槍,差點沒挺過來。
當時秦嘉淮也不懂,小叔怎么把他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現(xiàn)在被未來女兒一點撥,什么都懂了。
秦嘉淮有很多不可說的話。
他深深看向他爸。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親弟弟在想什么。
你也不知道,你的下場有多慘。
秦嘉淮一想到女兒說,他好好的爸爸,死后尸骨還被野獸啃食,他就無法呼吸,心臟生疼。
秦明璋嘆了口氣,他也無法理解兒子的性情大變。
“你最近學習退步這么多就算了,性格也突然變得這么差?”
秦嘉淮冷著臉說:“因為你們天天吵架?!?/p>
秦明璋笑笑:“我們哪有天天吵?就前陣子爭執(zhí)了幾天,現(xiàn)在你媽媽都同意我去支醫(yī)了,你怎么又鬧脾氣了?”
秦嘉淮:“我不同意,我沒有父親在身邊,我會學壞的?!?/p>
秦明璋無奈,循循善誘地跟他講道理:“小淮,那邊有很多跟你差不多年紀的孩子,他們每天都很痛苦,殘疾要伴隨一生……”
秦嘉淮打斷他的話:“這個世界上有無數(shù)偉大的醫(yī)生,但我只有一個爸爸。你真的非要去嗎?”
秦明璋點頭:“嗯?!?/p>
“那你就當沒我這個兒子?!?/p>
秦嘉淮起身,抓起書包,離開家。
他離家出走了。
秦明璋和江玉滿對視一眼。
兩個人都對兒子突然間的轉變無法理解。
江玉滿:“都十七歲了,青春期晚期了,怎么還突然叛逆了呢?而且成績還下滑這么厲害……”
秦明璋沒當回事:“不用管,他過幾天就想通了?!?/p>
江玉滿看了看時間,都已經(jīng)晚上十點多了。
她擔心地問:“要不要出去找他啊?估計等會兒還要下雨?!?/p>
秦明璋搖頭:“不用,我早就注意到他在收拾東西了,他身份證、睡衣、switch都帶走了,肯定是早有預謀要出去住一天。這小子還能虧待自己?”
江玉滿想了想:“倒也是?!?/p>
-
今天是周五,其實秦嘉淮這個時候應該在學校上晚自習。
他是刻意逃課的。
他以為老師會聯(lián)系爸媽告狀,以為爸媽會覺得他叛逆……
但他爸媽和老師壓根就不管他逃課的事。
他出來后,坐上公交,但也不知道該去哪里。
快愁死了。
不知道到底要叛逆成什么樣,才讓爸爸為他留下來。
-
這個時候學校晚自習已經(jīng)結束了。
楚瑤從班里出來,走到學校門口。
忽然聽見有兩個男生從身邊經(jīng)過,邊笑邊大聲說話。
“哎,你看,你喜歡的波霸?!蹦猩橄蛞粋€身材偏胖的女生,暗示性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口。
另一個男生笑著和他吵鬧起來:“我看是你喜歡,是你老婆吧。”
男生:“你老婆!是你老婆!”
女生羞憤地喊:“你們能不能不要再說了!”
那兩個男生立馬學著她的口音:“你們能不能不要再縮了,不要再縮了~”
楚瑤朝那個女生看去。
她認識這個女生,是文理分班之前的同學,現(xiàn)在去了文科班。
楚瑤還記得,她們剛同班的時候,這個女生挺外向的。
但因為她說話帶口音,平翹舌不分。
她每次說話,都有人學她說話嘲笑她。
她就越來越內(nèi)向自卑,不敢再開口了。
現(xiàn)在她又被這兩個男生貼臉嘲笑。
她被嘲笑的模樣,讓楚瑤想到自己上次被許輕云針對的事。
她記得自己當時她有多自卑、多無助,這個女生應該也差不多的心情。
后來她因為秦嘉淮的安慰,好起來了,所以她現(xiàn)在也想幫別人。
她直接過去,挽住那個女生的胳膊,質(zhì)問那兩個男生:“你們?yōu)槭裁匆眠@種方式來欺負人?因為你們倆太自卑了,才必須要在別人身上找優(yōu)越感嗎?還是因為你們也被這么嘲笑過,但你們欺軟怕硬,不敢反擊,只敢欺負脾氣好的人?”
那兩個男生被問愣住了,其中一個說:“開個玩笑,不至于吧!”
楚瑤:“誰笑了?真低級?!?/p>
那兩人看見有老師也從旁邊經(jīng)過,怕真打起來會被老師說,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女生感激地看著楚瑤:“我要是還跟你一個班就好了,我們班好多人都嘲笑我……他們說我這個……大,還喜歡學我說話。”
楚瑤說:“沒事的,別理他們,好好學習,考上大學遠離這些爛人?!?/p>
-
另一邊,許輕云目睹了全程。
她真有點嫉妒楚瑤的心態(tài)了。
她沒見過這樣的……
她從小就發(fā)現(xiàn),想要擊垮一個人的自尊,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都犯不著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把人堵在巷子里一頓毆打,或者拿煙頭燙這種低級的手段。
只需要在那個人從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和其他人用凝視的目光看她,交換一個微妙的嘲笑的眼神,再竊竊私語。
又或者每次都打斷她和別人說話,故意搶走她的話頭,帶著大家一起無視她。
又或者先示好一陣子,打聽到她最自卑的是什么,是家境還是父母,之后再在公開場合以開玩笑的語氣揭露出來……
久而久之,這個人的自信心被擊垮,就越來越沉默寡言,越來越平庸。
可為什么楚瑤也受了這些事,卻每一次都能重新站起來?
為什么她依然能抬起胸膛做人,甚至還去幫別人?
許輕云怒火直涌上頭,呼吸聲越來越沉……
“班長,我們班有沒有家庭貧困的孩子???”
一道聲音忽然傳來,打斷了許輕云的思緒。
許輕云是班長,對所有同學的家境都很了解。
她回過神,微笑著看向那人:“為什么這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