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瑤詫異地看著他。
她和秦嘉淮認識二十七年,做了三年夫妻。
有什么她不知道,外人知道?
沈硯白緩緩開口:“其實你早就應該面對,你對秦嘉淮的感情,由始至終都不是愛,只是你成長中父愛缺失,而他的出現(xiàn),恰好填補了這方面的空白?!?/p>
沈硯白一邊說,一邊觀察她的反應。
他看見她瞳孔微微擴大,雙手下意識地抓緊沙發(fā)。
看得出,她不接受這種說法。
當她開始有負面情緒,她在他面前的防御就開始崩塌了。
沈硯白繼續(xù)說:“你對他只是依戀,你享受在他身邊做小孩的感覺,這其實是一種情感嫁接,是病理性代償。你在通過伴侶來獲得你童年沒有被滿足的情感需求。”
他看見楚瑤擰起了眉,情緒從震驚慢慢變成排斥。
楚瑤完全不承認!
她知道,秦嘉淮對她有很強烈的、控制不住的生理吸引。
難道也都是什么嫁接和代償?
沈硯白張了張口:“你不如趕緊跟他斷干凈點……”
“夠了!”楚瑤忽然打斷他,“我不知道我對他怎么樣,但我知道,我對你……我當年,對你,只是愧疚和感激?!?/p>
她說話的聲音微微有些顫,話語還帶著一定的攻擊性。
因為她不想深入討論秦嘉淮,所以轉(zhuǎn)而攻擊他。
沈硯白眼眸微垂,一副受傷的樣子:“你傷我心了,瑤瑤?!?/p>
楚瑤呼吸聲沉重,指甲幾乎快要嵌入身后的真皮沙發(fā)。
“我和你重逢的第一天,就已經(jīng)說了,我們可以放下過去,做普通朋友。但你非要我什么都攤開說嗎?”
“其實你當初背地里對我做的所有事,我一直都知道!”
沈硯白怔了一下:“你知道什么?”
楚瑤直勾勾注視著眼前的男人,聲音忽然就冷了幾度。
“我一直都知道,你在騙我。我知道你當年喜歡的是許輕云,你只是追不到她才來追我?!?/p>
當年,沈硯白是?;@球隊隊長,那段時間正在準備打省賽。
結果因為那個逃犯跑到學校,他為她受了傷,最后沒去成。
那個省賽很重要,性質(zhì)就和她跟秦嘉淮一直計劃參加的物理競賽差不多,都可以高考加分的,而且沈硯白之前也為了比賽準備了好久。
結果因為那個意外,一切都沒有了。
而且在過去的自己眼中,只是意外。
在現(xiàn)在的她眼中,她清楚的知道,是因為自己和秦嘉淮修改了秦明璋的死,救了那個逃犯,才導致了他的意外。
所以無論是過去的她,還是現(xiàn)在的她,都覺得虧欠他。
當年她就對沈硯白很好,在他住院的時候,去給他補習落下的功課。
奶奶得知這件事,也覺得她做得對,是應該感恩的,不然挨了一刀的就是她了。
奶奶也想做些什么補償,她咬牙買了很貴的花膠,特意給他熬了花膠雞湯。
那天還下著暴雨,奶奶打著傘拎著花膠雞湯來學校,叫楚瑤拿給他。
楚瑤拎著去找他。
卻在籃球場門外,聽見他和許輕云說說笑笑。
許輕云說:“你不是真的喜歡她吧?”
沈硯白笑得輕慢,帶著些譏諷:“你知道的,我都是為了你?!?/p>
許輕云又說:“真沒想到你這次犧牲這么大,受了這么重的傷,都沒辦法參加省賽了?!?/p>
沈硯白沉默許久,漫不經(jīng)心道:“這倒是真的挺遺憾,我只能從她身上多討點補償回來了?!?/p>
門外的楚瑤聽到這里才明白。
原來是這樣啊。
怪不得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人,愿意這么為她犧牲。
楚瑤當做不知道,轉(zhuǎn)身走了。
因為當時奶奶就在學校門口等她。
她怕奶奶知道湯沒送掉,會難過。
所以路過學校里某個垃圾桶的時候,順手把保溫桶扔進了進去。
——這屬實是生氣情況下的沖動行為,楚瑤回去后就后悔了。
怎么能把奶奶熬的雞湯扔了呢!花膠那么貴的!
應該自己躲起來偷偷喝掉的!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回去找。
但還是去晚了,垃圾被環(huán)衛(wèi)倒掉了。
后來楚瑤一直當做不知道這件事,繼續(xù)幫沈硯白補習。
因為不管原因是什么,他到底是為她擋了那一刀才住院的。
不過,現(xiàn)在有了修改過去的機會。
他們之間,就連這份愧疚和感恩都不會再有。
這一次,奶奶再熬花膠雞湯,她一定要自己喝掉!
對,按時間算就在這兩天了。
今晚,就回去跟小秦說,讓他準備報警,去衛(wèi)生間那邊抓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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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白聽了她的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但看她眼尾泛紅,他又立即笑了起來,溫聲安撫:“瑤瑤,你別生氣,這是心理學治療中常用的暴露療法,你平時對你無法面對的事,是不是采取逃避的狀態(tài)?但這樣并不有利于你康復,其實你需要釋放情緒的。”
楚瑤抬頭望著他,愣了一下。
她怎么還真生氣了呢?
其實她知道沈硯白改變了很多。
當年的他張狂桀驁,玩心很重,為了騙她,在她面前裝得還不錯。
但背地里囂張跋扈,經(jīng)常和外校人打架,其實她都知道的。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全改了,容貌倒是還和曾經(jīng)一樣顯得很壞,但接觸下來,感覺他性格比當初好多了。
時間讓人成熟了。
楚瑤也連忙恢復如常,微笑道歉:“???原來是這樣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還跟你發(fā)脾氣……我的大腦是單核處理器,我處理不了太復雜的感情。我只想要更純粹一些的。”
仿佛就這么翻篇了。
靜默片刻。
沈硯白忽然毫無鋪墊地說:“瑤瑤,如果在修改過去的人真的是你,你能不能不要清除我們的過去。不管是酸的還是澀的,至少我們有過過去。”
那不行。
今晚就回去安排你的修改方案。
但楚瑤表面上肯定是一臉迷茫:“你講話好科幻,我聽不懂?!?/p>
沈硯白深深看著她,眼底仿佛有一層濃得化不開的黑霧。
許久,他收斂目光,扯了抹笑:“行,今天的復診結束了。對了,接下來你有什么情況一定要告訴我,什么想不通的事都可以問我?!?/p>
楚瑤點點頭,和他說了再見。
沈硯白目送楚瑤離開。
其實,當年楚瑤還是去得晚了,她沒有聽到他和許輕云之前那一番話。
那時的他,遠遠比楚瑤想的要更加卑劣。
所謂受傷,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所以他真的很怕,如果真的像自己猜的那樣,她有改變過去的能力。
她會發(fā)現(xiàn),逃犯那件事的真相,完全就是另一種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