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她第一次提起這件事。
也不是第一次,讓商郁有些晃神。
他分明已經(jīng)想過,直截了當(dāng)?shù)馗嬖V她,當(dāng)初到底是因為什么。
但此刻她清清楚楚地問出來,對著她那雙水潤瑩潤的眸子,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未免,太自以為是了。
溫頌怔怔地看著他,細(xì)長的手指忽而抬起,隔著衣服布料一點點靠近他胸前受過槍傷的地方,喉頭滾了又滾。
在第一次知道他受過傷的時候,溫頌?zāi)X子里就有過這個念頭一晃而過。
可是商郁的態(tài)度,讓她不敢篤定這個念頭。
甚至覺得,自己有些許癡人說夢。
而且,如果真的是這樣,他為什么會告訴她呢。
為什么不早點告訴她呢。
在任何時候,他都可以明明白白告訴她的。
她不怕的。
只要和他在一起,只要他別拋棄她,她什么都不會怕的。
話到嘴邊,又有些失了底氣。但是,她想到姜南舒和她說的那些話,又遏制不住內(nèi)心的沖動。
是了。
結(jié)果再壞也不過這樣。
最多被他嘲笑一句自作多情。
車子一路疾馳,光影透過樹蔭深深淺淺地照映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臉龐上,溫頌指尖停留在傷口處,與他對視著,終是將憋在心里的問題問出了口。
“當(dāng)年,是為了保護(hù)我嗎?”
“商郁,到底是不是為了保護(hù)我?”
女孩的聲音很輕,輕到讓人瞬間就能聽出她話語里的不確定。
商郁拿不準(zhǔn),她是在不確定什么。
是覺得這個原因太過荒謬可笑,還是別的什么。
男人罕見地有些局促,喉結(jié)微微滾動著,嗓音發(fā)澀,“誰告訴你的?”
他沒有正面回答問題,溫頌卻得到了答案。
是的。
就是的。
溫頌也確確實實覺得有些荒謬了。
整整九年,三年婚姻,三年的老死不相往來。
最后的原因,居然是因為這個。
他要保護(hù)她。
溫頌不自覺地低下頭,努力睜大眼睛看著車內(nèi)地毯,試圖把眼眶里的酸脹壓回去。
恍惚間,她想起四年前,她執(zhí)意嫁給周聿川。
與她疏遠(yuǎn)了很久的商郁,冷不丁出現(xiàn)在她眼前,不由分說地把她拉上了車。
他說的原話,她至今都還記得。
他說,“你和周聿川結(jié)婚的事,是老太太定的,還是你自愿的?”
當(dāng)時的溫頌,對他滿心怨氣,“當(dāng)然是我自愿的?!?/p>
也確實是她自愿的。
老太太并不會愿意,她嫁進(jìn)周家那樣的豪門。是她想方設(shè)法,打了老太太一個措手不及。
商郁似笑了一下,“自愿的?你喜歡周聿川?”
他那個笑,戳中了溫頌敏感又防備的心。
溫頌想也沒想就說:“我當(dāng)然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
商郁自然是冷了臉,說什么也不同意。
他最后說了句什么來著。
他說,“小九,你如果是想結(jié)婚,哥哥可以……”
溫頌以為,他要給出的選擇是,他另外給她安排結(jié)婚對象。
他話還沒說完,溫頌就強(qiáng)行掰開車門鎖,跳了車。
她的婚姻,才不要給一個整整五年沒管過她的人控制。
她以嫁給周聿川,來證明自己還剩下那么一點點的自由。
溫頌的思緒亂得要命,她有些不敢去想,商郁當(dāng)時后半截話到底是要說什么呢。
他不會是……
要娶她吧。
溫頌一眨眼,眼淚就直直地砸到了衣服上,暈染出一圈水漬。
車內(nèi)光線昏暗,她也并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但下一秒,男人干燥粗糲的指腹還是落在了她的下眼角。
感受到指腹的濕潤,商郁心臟處似被什么不深不淺地劃了一下。
有點疼。
替她揩掉淚痕后,商郁沉默了許久,總算正面回答了她的問題。
“小九,我當(dāng)年……確實想不到更好的辦法?!?/p>
男人的聲音發(fā)悶,溫頌聽著,眼淚落得更兇了。
她抬頭時已然淚流滿面,不顧自己哭得狼狽,在男人抽了紙巾,湊近要替她擦眼淚時,雙唇就覆了上去。
最近兩次親吻,都是她主動的。
但這一次與上次不同的是,她親上來后,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輕輕蹭著他的臉龐。
商郁身體一繃,不過,到底是自己心甘情愿捧在手心的女孩,他一邊淺淺回應(yīng)她的動作,一邊雙手掐上她的腰,將人帶到自己腿上。
剛要加深這個吻時,溫頌的手機(jī)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上,赫然跳動著江尋牧三個字。
這個時間點,江尋牧沒事一般不會打擾她。
她慌亂地吸了吸鼻子,拿起手機(jī)接通,“喂,尋牧哥,怎么了?”
“小頌,網(wǎng)上的事,你看到了沒?”
江尋牧語氣很是擔(dān)心,“你還好吧?”
溫頌,“看到了,不過我沒事,你不用擔(dān)心我?!?/p>
這個事,她很確定自己的藥沒有問題。
就看回景城了,怎么順藤摸瓜找出背后使壞的人。
“那就好?!?/p>
江尋牧有些欲言又止,“那、那你什么時候……”
他知道溫頌出車禍的事,本來是要來海城看溫頌的。
但因為溫頌住在霍家,多少有些不方便,他就想著等她回景城了再去看看她。
此刻,也確實不該說什么讓她會憂心的事。
不過,溫頌還是聽出了不對勁,“尋牧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是項目組有誰趁機(jī)……”
“不是?!?/p>
江尋牧搖了搖頭,為了不讓她胡思亂想,索性說了,“是老師那邊出了點事,上次發(fā)布會上,大家都知道了你是老師的入室弟子。”
“這次出事,那些被帶節(jié)奏的網(wǎng)友找不到你的住址,就找到老師那里去了?!?/p>
網(wǎng)上的罵聲確實很大,簡直就是一次大規(guī)模的網(wǎng)暴。
還沒有實打?qū)嵉淖C據(jù)之下,所有人就都在喊著溫頌和商氏集團(tuán)為了賺錢枉顧人命。
若非溫頌的行蹤,有商郁和霍家掃尾,只怕網(wǎng)友最先找上的人,是她。
聞言,溫頌眉心皺起,剛要說話,手機(jī)被商郁奪走。
男人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小江總,你和他們二老說一下,盡快收拾點必需品,我安排人過去接他們,先避避風(fēng)頭。”
聽見商郁的聲音,江尋牧有些許意外,“好,我這就和老師說,但是他們院子都被人圍起來了,你能有辦法……”
“你只管通知就行。”
商郁語氣徐淡,“別的交給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