鴧晚棠眼珠子一轉(zhuǎn),偌大的后宮只有她一人,團(tuán)哥兒也有江嬤嬤幫忙撫養(yǎng),她偶爾確實會覺得無趣。
只不過蕭峙如今是皇帝,日夜勤政,有工夫出宮嗎?
蕭峙讓人抱走團(tuán)哥兒和茜茜,這才柔聲道:“去棠園看看,小住兩日?!?/p>
晚棠想到棠園開滿花的美景,眼里生出向往之意。
不過如今的一切來之不易,她十分珍惜之,得了權(quán)勢便總要舍棄一些東西,譬如所謂的自由、灑脫等。
所以理智讓她忍不住皺了眉:“小住兩日?陛下如何得空住在宮外?到時候不早朝了?”
蕭峙從后面摟著她的纖腰,委屈地在她耳邊抱怨:“你平日總是念叨朕辛苦,朕當(dāng)真想歇歇,你怎得又換說法了?”
晚棠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辯解。
身居高位,需要他負(fù)責(zé)的人與事也越來越多,天下百姓的安生都得看他的決策。
她不敢縱容他任性。
蕭峙看出她的顧慮,也心疼她做了皇后反而得時時在人前保持端莊,所以才想著帶她出宮放縱幾日。
不過他自然不會說是為了晚棠,只可憐兮兮道:“讓人將奏章送去便是了,朕坐這皇位,總不能連這點(diǎn)兒權(quán)力都沒有,每日待在三省殿不是批折子便是和大臣議事,朕如今看到三省殿便頭疼?;屎笤适遣辉??”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素來精神矍鑠的蕭峙垮下肩膀,唉聲嘆氣,眉心皺得可以夾死蚊蠅。
晚棠看看門窗,轉(zhuǎn)身便去堵他嘴巴:“陛下這是說的什么話?”
被人聽到了,定要彈劾她干政。
好像她不允,他便不會去做那件事一樣。
蕭峙趁機(jī)親吻那只捂嘴的手,晚棠感覺手心發(fā)癢,急忙抽手。蕭峙便順勢去親晚棠的紅唇,晚棠往后彎下腰,笑瞇瞇地故意不讓他親。
蕭峙摟著她柔軟的腰肢,心猿意馬道:“別鬧,腰折了?!?/p>
“又不是七老八十,何至于此?我還年輕著呢,倒是陛下……”晚棠本想打趣,可說到后面便看到蕭峙嘴角的笑容沒了。
糟糕,她一時不慎,忘了他的忌諱。
他最不喜別人說他老,尤其是她。
蕭峙看到晚棠臉上的笑容僵住,松開她的腰,不冷不淡道:“皇后自個兒站穩(wěn)?!?/p>
晚棠看他抱都不再抱自己,確定他確實聽進(jìn)去了,訕訕走過去拉他袖子:“陛下莫誤會,我并不是在說……”
蕭峙不等她解釋,忽然揚(yáng)聲道:“曹旺,將朕的長槍取來!佩刀也一并取過來!”
徐行此前說他老了才會怕冷,他就不服氣。
這兩日刻意沒再穿晚棠親手為他縫制的褲子,批閱奏章時還讓人關(guān)了地龍。習(xí)武強(qiáng)身時倒是不冷,不過每次批閱奏章一批便是大半晌,他確實感覺周身處處鉆涼風(fēng)。
“我適才在說笑,陛下年輕俊朗,這天下再無陛下這樣強(qiáng)健的男子……”
晚棠絞盡腦汁地想補(bǔ)救,蕭峙卻幽幽來了一句:“可朕年紀(jì)擺在那,皇后打心眼里嫌朕老。”
晚棠剩下的話被堵住,張著嘴不知該如何哄他。
初二很快差人將東西取過來,交給了曹旺:“陛下大晚上的還有如此雅興?”
曹旺一頭霧水:“什么雅興?”
他覺著陛下的語氣不大好呀。
初二擠眉弄眼道:“自然是和皇后娘娘花前月下,舞刀弄槍?!?/p>
曹旺一言難盡地看他兩眼,干笑一聲:“夏統(tǒng)領(lǐng)不愧是快要成親的人?!比缃窨词裁炊寄艹兜竭@些。
聽說前些日子看到天上飛過兩只鳥,一前一后隔得老遠(yuǎn),好好一個武將都能脫口吟出兩句酸腐的詩句來。偏生別人打趣他,他死鴨子嘴硬,怎么都不肯承認(rèn)。
初二皺眉瞪他,曹旺趕忙帶著人把東西送進(jìn)大殿。
蕭峙這會兒已經(jīng)更了衣,著一身月白色窄袖對襟服,衣衫緊窄,寬肩窄腰被勾勒得淋漓盡致。
晚棠已經(jīng)許久沒有看到這樣的蕭峙,余下的勸阻卡在嗓子眼,一雙眼早已經(jīng)被他矯健的身姿吸引了去。
今日月色極佳,鳳儀宮里又亮起數(shù)十盞羊角燈,院子里亮如白晝。
蕭峙拿起長槍,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晚棠一眼,微微挑眉:“皇后,看好了!”
他沒有屏退宮女內(nèi)侍,所以晚棠身邊圍了一群旁觀之人。
“咻咻”的破空聲響起,那桿紅纓槍在蕭峙手里猶如一條紅色長龍,招式舞得行云流水,槍頭上的寒光不停閃耀,似要劃破這沉沉夜色。
晚棠看得心潮澎湃,一直秉持的端莊都險些沒維持住。
團(tuán)哥兒都這么大了,她再次看到蕭峙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竟然還會如此激動。
她抬手捂著心頭,感受著為他加速的心跳,兩頰微紅。
蕭峙一心證明自己沒老,舞得那叫一個用盡全力,舞完長槍又舞刀。
院子里的翠竹也在為他搖頭鼓掌,嘩啦啦的一陣響過一陣。
不知過了多久,蕭峙感覺體力開始不支,再舞下去,所有的瀟灑俊朗都要被破壞,只能見好就收,悻悻停下。
他扭頭望向長廊,他家皇后兩只眼璀璨如星,正緊緊盯著他,一見他停下,便親自拿著斗篷迎過來:“陛下,快披上……”
蕭峙打斷她的話,俯身在她耳邊咬牙切齒:“朕老否?”
“不老,陛下龍精虎猛。與陛下相比,我更像老胳膊老腿?!蓖硖奶ы?,無比誠摯。
蕭峙這才被安撫到,挑眉拋了個媚眼:“皇后可喜歡?朕教你?”
他不老,也不喜歡晚棠說自己老。
“???”不等晚棠拒絕,他手里那把刀便被塞進(jìn)她手里。
晚棠哪里握得住,堪堪兩只手,才能將那刀舉起。
明明在他手里輕得猶如一根竹棍,沒想到這么沉。
“棠棠,拿穩(wěn)了。”晚棠后背緊緊貼著蕭峙的胸膛,感受著他身上源源不斷的熱氣,耳邊的叮囑帶著喘息、帶著愉悅、也帶著幾分孩子氣。
晚棠倒吸一口涼氣,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喚她“棠棠”,過往的身份早已經(jīng)被歲月掩埋,晚棠從不敢將它拿出來晾曬。
此時此刻,長廊里不知候著多少個宮女內(nèi)侍,夜風(fēng)習(xí)習(xí),蕭峙卻膽大妄為地喚她棠棠。
一只大手握住晚棠握刀的右手,另一只大手拿開她的左手,晚棠的身子就這樣不由自主地被蕭峙帶動,舞出一朵漂亮的刀花。
一向端莊沉穩(wěn)的皇后,忍不住驚呼出聲:“我也會了!是我舞出來的!”
蕭峙垂眸看一眼懷里的皇后,看到她露出久違的少女開懷之態(tài),滿意地?fù)P起唇。
屋子里,兩個小腦袋趴在窗戶邊,望著外面這一幕。
團(tuán)哥兒忽然用小手捂住雙眼,然后透過指縫看著他的父皇母后如何恩愛。
茜茜大大方方看著,忽然撇撇嘴,紅了眼眶:“哼,我爹爹還會帶我娘爬屋頂呢?!?/p>
她想她爹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