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父許母對陸靖并未抱太大希望,他們愿意相信陸靖會出手,可遠水救不了近火。
他們年事已高,倆人已經(jīng)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有錢能使鬼推磨,昨晚他們湊了許多銀票,好話說盡,才買通門口的官差們幫忙買了棺木、孝巾,為的便是今日這一刻。
蘇勉顫聲跪下:“伯父、伯母,箏娘嫁給我后,我一定會將她寵愛入骨,絕對不讓她受半點兒委屈,求伯父伯母成全!”
他朝著棺木后的許父許母,砰砰磕頭。
許母冷笑一聲,涼薄的聲音從棺木后飄過來:“成親前便如此委屈我箏娘了,你們蘇家人的話,我們一個字都不敢信?!?/p>
蘇勉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唯能哐哐磕頭。
他實在是別無他法了,他不明白許家人為何如此固執(zhí),他在當?shù)厥軕T了別人的追捧,自認為完全配得上一個和離的女子。
就在他腦門都磕出血時,一個心疼的聲音遠遠傳過來:“我兒!你在做什么!”
蘇母和蘇父得了丫鬟的消息,料到許家人是想敬酒不吃吃罰酒,雙雙趕了過來。
蘇母看到蘇勉腦門上直流血,急忙跟丫鬟使眼色,強行將人拽起:“今兒是你大喜的日子,怎能流血?”
蘇勉此時已經(jīng)神情恍惚,鮮血從他眼角滑落,像極了在泣血。
只不過,他的深情在許家人眼里一文不值。
蘇父蘇母看到正屋里的棺木,皆震驚地瞪大眼。
蘇父長嘆一聲,痛心疾首地看向許父:“你這又是何必?你們應該也打聽過,我蘇家雖不是官戶,家財無數(shù),又只有這么一個兒子,箏娘嫁過來便是享?!?/p>
“那也要我箏兒愿意!你們?nèi)绱讼伦鳎蘸髸鈭髴?!”許母打斷他的話,恨得牙齒都快咬碎了。
蘇父被罵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蘇母冷哼道:“是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已經(jīng)差人去請官爺,嫁女兒還是挨板子,你們自個兒掂量著辦!”
他們怎么都沒想到,當初在官衙松了口的許家,竟然選在今日反悔。
蘇母抬眸看到兒子魂不守舍的模樣,便心如刀割。
雙方就此僵持,許父許母沒有半分動搖之色。
蘇父見狀,憂心地跟蘇母小聲商議:“真鬧出人命便不好看了,不如再跟他們商議商議?”
蘇母恨恨磨牙:“他們定是想用這個手段嚇唬咱們,兒子對箏娘的癡迷你又不是不知,有什么可商議的?我倒要看看他們能硬氣到何時!待會兒官爺來了,當真要杖刑,許家定會松口?!?/p>
蘇父又側(cè)眸看向那兩口棺材,心有戚戚焉。
不過他也覺得許父許母舍不得死,這把年紀別說六十板子,只怕十板子下去都得送命。
許大郎看蘇家人竟然不肯讓步,焦急地看向許二郎。
許二郎這會兒也沒法子,倘若蘇家人真請了知縣過來,待會兒的場面只怕難以收拾。
許父許母對視一眼,看到兩個兒子的動搖之色,趁著他們看過來時,微微搖了下頭。
事情鬧到這樣的地步,怪他們當年沒有好好善后,護不住女兒,亦是他們的過錯。這兩日他們相互安慰、相互勉勵,已經(jīng)做好送命的準備。
敲鑼打鼓聲早已經(jīng)沉寂,屋子里靜得可怕。
蘇母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跟身邊的丫鬟悄聲耳語幾句,那丫鬟點點頭,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知縣帶著官差趕過來。
他笑呵呵地走進堂屋:“今日大喜,我過來討一杯喜酒……”話沒說完,看到屋子里的棺木,他頓時傻了眼,“這……這是何意?誰死了?”
蘇父蘇母諂媚地掛上笑,跟知縣說了大概經(jīng)過。
知縣氣不打一處來,指著許父許母的鼻子便罵:“你們竟然誆騙本官!來人!”
他說著,瞟一眼蘇父。
蘇父暗暗點了下頭,知縣心中便有了數(shù),二話不說便讓人準備杖刑。
一直沉默哀慟的許家人終于有了反應,所有人都焦慮地看向許父許母:“父親,母親!”
更有人沉不住氣,哀求地看向蘇父蘇母:“有話好好說,父親母親年事已高,如何經(jīng)得住板子?”
蘇母聞言,露出欣慰之色。
蘇父也暗暗松了一口氣,緩下語氣道:“咱們本就該結(jié)親家,鬧成這樣多難看,你們都傻站著做什么,還不把棺木抬出去?簡直晦氣!”
今日把許寶箏娶進門是頭等大事,這兩具晦氣的棺木,他們暫且大度不提。
許父許母聞言,走到棺木旁不許人靠近:“不必了,我家箏娘高攀不起你們蘇家,這門親事今日作罷?!?/p>
“爹!”許家媳婦兒們哭出聲來……
那廂,許寶箏悠然自得地曬著太陽。
今日別院動靜大,她適才還聽到了敲鑼打鼓聲,貼身丫鬟告訴她,是蘇家在為許家辦接風宴。許寶箏不喜歡蘇家人的嘴臉,便留在自己屋子里沒過去。
這會兒,外面?zhèn)鱽沓吵橙氯碌穆曇?,兩個面生的丫鬟闖進來。
“姑娘怎得還在這里坐著?老爺快要杖刑被打死了!”
“您不出嫁,老爺他們就要挨板子,他們哪里受得住??!”
蘇家丫鬟你一言我一語,把許家人瞞著許寶箏的事情全道了出來。
許寶箏耳朵里嗡嗡鬧騰,呼吸都窒了窒,趕忙從躺椅上爬起來:“他們在何處?”
蘇家丫鬟對視一眼,推開許家的丫鬟,上趕著為許寶箏帶路。
許寶箏雖然不記得家人,但是這些時日與他們相處甚歡,能真切感受到他們對自己的關(guān)心。如今事情關(guān)乎她,她當然不能干看著不管。
蘇家丫鬟一路上嘴巴都沒停,把蘇勉夸得天上有地上無,又暗戳戳地嘆息許父許母老糊涂。
許寶箏趕到正屋時,二老已經(jīng)被按在春凳上,有官差舉著杖板在旁邊準備行刑。
許家郎君們跪了一地,都在求知縣讓他們代父代母受過。
蘇父蘇母看許父許母遲遲不肯松口,一咬牙,狠心沒有阻止,想著再打兩板子,許家人興許便妥協(xié)了。
“啪!”
許父那邊一板子打下去,沉悶的響聲和許父的悶哼嚇得所有人都噤了聲。
“住手!”許寶箏雙目猩紅地跑過去,推開執(zhí)刑的官差,死死瞪住蘇父蘇母,“你們不就是想逼我嫁去蘇家嗎?我答……”
“箏娘!不許答應!”許母打斷她的話,大滴眼淚落下。
許寶箏張嘴便想勸老母親,她無所謂嫁給誰,蘇勉若是待她不好,日后再和離便是。
就在這時,別院里忽然傳來一陣的聲音,由遠及近,似乎朝正屋而來。
所有人都驚愕地你看我、我看你。
他們好像聽到了馬蹄聲,可是別院里怎會有人策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