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伯夫婦還在前廳里干等著,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都喝撐了。
“武安侯也太不像話了!哪有讓客人一直干等著的?”景陽伯夫人實在是生氣。
“不干,老身這不是親自來給你們送午膳了嗎?”老夫人聽到她的抱怨,冷笑著翻了個白眼。
景陽伯夫婦尷尬地對視一眼。
伯夫人訕笑:“老夫人別誤會,只是我們也有事……”
“又不是我府上請你們過來的?拜帖都沒遞一張,便貿(mào)然上門,怎么,我們武安侯府都是很閑的人,日日都要恭迎你們大駕?”老夫人聽多了蕭峙那張嘴,只要她想,便也能學幾分。
她今日實在是生氣,算景陽伯夫婦倒霉。
景陽伯勉強掛著笑:“我聽說今日公主設(shè)宴,武安侯怎得會受傷?”
提起這茬,老夫人便生氣:“老身不適,便不陪你們用膳了?!闭f完,竟然甩了臉子便走。
景陽伯夫婦二人看著已經(jīng)上桌的膳食,臉色比鍋底都黑。
他們又不是上門來蹭吃蹭喝的!
所幸老夫人剛離開一會兒,晚棠便來了。
景陽伯招呼她落座:“瞧樣子,你們在勇毅伯府沒吃席?快坐下,一起吃吧。”
晚棠直勾勾地看向他。
她還隱約記得沒回景陽伯府的畫面,那時候景陽伯會抱著小小的她舉高高,轉(zhuǎn)著圈像在飛。每日小食不斷,不缺吃喝,她那時胖墩墩的。
可景陽伯夫人找過去后,一切都變了。
這個曾經(jīng)把她寵到骨子里的爹,不承認她的身份,任由景陽伯夫人又是恐嚇又是誘哄地讓她簽了丫鬟身契;回到景陽伯府后,從起初的偷偷關(guān)心,到最后的不聞不問,也不過短短一年光景。
她已經(jīng)多久沒跟這個人一起同過席了?
五歲至今,十一載。
不等景陽伯發(fā)現(xiàn)異常,晚棠便莞爾一笑:“怎能如此沒規(guī)矩?”
聽了這話,景陽伯夫人也開始客套,晚棠故作矜持片刻,才坐下。
寒暄幾句后,他們問起蕭峙的傷。
晚棠便把公主府里發(fā)生的事情,添油加醋了一番。
譬如蕭峙得知她受欺負后,如何暴怒,如何不顧公主顏面。
又譬如蕭峙和公主的府兵切磋,一人大戰(zhàn)十幾人,如何驚險駭人。
前者是為了讓景陽伯夫婦日后對她客氣一點。
她“不記得”前事沒關(guān)系,他們記得,他們?nèi)蘸笤傧肟链T姨娘他們,總會因為晚棠在這里得寵而有所顧忌。
后者是借他們的嘴,把公主今日之驕縱宣揚出去。
畢竟那些女眷走得快,沒人看到后面發(fā)生的事情,想到蕭峙受了傷,晚棠就巴不得景陽伯夫婦立刻出去跟人說叨!
“……看來咱們今日來得不是時候,哎!”
“我適才聽人喚您景陽伯?這是為何?”
景陽伯很是糟心:“不瞞你說,本侯被降了爵位,大郎的世子之位沒了,二郎被陛下申飭一番,日后世子之位也輪不上他了?!?/p>
“武安侯怎么回事,納妾那日明明答應好的,會幫忙解決這件事,如今這叫什么事兒???”景陽伯夫人咬牙切齒,總覺得虧得慌。
他們出事,這個小賤蹄子卻得了便宜!
晚棠一臉關(guān)切:“這可如何是好?三爺做慣了世子,哪里做得了尋常百姓?”
世子是伯夫人的第一個兒子,俗稱嫡長子。但是在他之前景陽伯還有兩個庶子,所以世子行三,沒了世子位,自然就是三爺。
景陽伯夫人提醒:“他再不濟還是伯府嫡長子呢,可不是賤如螻蟻之人!”
她怎么覺得這個賤蹄子在咒她兒子?
景陽伯聽不出,他只看到晚棠臉上的關(guān)心,忍不住開始倒苦水:“可不是不習慣,如今他們夫婦成日里吵架摔東西,弄得府里烏煙瘴氣。”
“那伯爺和夫人找侯爺做什么?”
伯夫人氣道:“我倒想問問,這算哪門子的幫忙?幫成這樣,怎么也該給三郎安排一份好差事!只要他出息,他媳婦兒便不會再鬧!”
晚棠幽幽道:“我聽說侯爺讓夫人盡快贖回御賜的玉如意,又從中周旋,再三向陛下求情,才得了這樣的好結(jié)果,否則被削爵貶為庶民都是輕的?!?/p>
景陽伯臉色微沉。
伯夫人也沉默下來。
這不是對武安侯的承諾太過期待了嗎?他可是陛下跟前的大紅人!
其實他們也沒想讓蕭峙再幫忙把侯爵討回來,只是想借機讓蕭峙慚愧,好幫忙給三郎安排一個好差事!
可眼下被晚棠當面戳穿,他們忽然意識到這個路子走不通,武安侯連公主都敢不放眼里,哪里會對他們愧疚?
伯夫人頓時沒了胃口,朝晚棠擠出一抹笑:“如今都知道武安侯寵你,你日后幫忙吹吹枕邊風,務必要給三郎謀個好差事!”
依舊是命令的語氣。
晚棠微微一笑:“我也不知三爺喜歡什么差事,旁人轉(zhuǎn)述又怕有誤,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夫人不如想法子讓我回去一趟,我好聽三爺親口說?!?/p>
伯夫人想想確實是這么個理:“容我想想。”
送走他們夫婦,徐行也來了:“侯爺呢?”
晚棠又把徐行迎去前廳,讓人備了茶水糕點,把蕭峙打架之事又說了一遍。
徐行聽完,心頭大石落下:“就這?你們未必太過憂心了,他刀山血海趟過來的,這點傷實在算不得什么,我還要趕著去二十里外給人看病,這是活血化瘀的藥?!?/p>
“阿兄!不是我催你,我想問問幫我贖身之事可有眉目了?”
徐行慚愧地不好意思看她:“你生病那幾日,我跟老夫人討過,出再多銀子,她都不肯交出你的身契,我再想想法子?!?/p>
晚棠有點失望,不過還是笑著寬慰他:“叫阿兄費心了,我不急?!?/p>
徐行越發(fā)愧疚。
擺擺手正要離開,他冷不丁想起什么,沉吟道:“你家侯爺今日挨了不少拳頭?臉上都挨了一拳?這可不像他的作風,他怎么著也避得開臉上那一拳……”
晚棠點頭。
徐行恍然大悟,爽朗地笑出聲:“我猜他已經(jīng)有法子幫你贖身了,我兩日后回來,叫他記得去找我吃酒!”
“阿兄?”晚棠想追問,但是徐行已經(jīng)走遠。
想到幕籬美人那件事,想到她成功入梅園,還沒人指責他們倆背倫背德,晚棠的心跳驟然加速。
倘若當真是為了她贖身的事,侯爺?shù)臓奚愀屗奶哿恕?/p>
她得好好報答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