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沒送到晚棠嘴邊,從旁邊繞過去,澆到她身后的蘭草里。
蕭峙若無其事地把空碗放回托盤,側(cè)眸看莊嬤嬤:“日后盡管把補湯送來。”
有蕭峙作主,莊嬤嬤便安了心,歡歡喜喜地應(yīng)聲退下。
晚棠再次坐起身,回頭看她那盆蘭草:“眼瞅著要開花了,你喂它喝藥做什么?”
“明日母親若再送補湯,便澆……”
“不能澆這盆蘭草,換一盆!”
這蘭草不好養(yǎng),是成親后蕭峙讓人搬來正屋裝飾所用,原本有八盆,都是稀有品種,被晚棠精心照料至今,只剩下這一盆。
蕭峙又想隨手指一盆,晚棠抓住他的手,糾結(jié)片刻,指向一盆正在綻放的四季花。
“那便澆這盆,若這盆花澆出問題,為夫便去松鶴堂興師問罪?!?/p>
晚棠眼皮子一跳,莫名感覺蕭峙知道了什么:“夫君今日做什么了?”
蕭峙擺擺手,等丫鬟們退下后,把晚棠翻轉(zhuǎn)成側(cè)躺的姿勢,照著她臀部不輕不重地拍了下。
晚棠面紅耳赤地驚呼一聲:“你做什么?”
“打你。”
晚棠心底的委屈剛被自己安撫下去,看他回來竟然不由分說便打她,那股委屈便又壓不住了:“我招你了?”
蕭峙看她眼眶泛紅,知道自己玩過火了。
他松開晚棠,起身轉(zhuǎn)過去:“那你還回去?”
晚棠對著他的臀,無語凝噎。
“夫人怎得還不打?”蕭峙催促。
晚棠惱羞成怒,蓄力拍上去,掌下彈性十足。
她紅了臉,趕緊扭過身背對蕭峙。
蕭峙坐到她身邊,大言不慚地問她:“可好摸?”
“誰摸了!”明明是打,他倒會顛倒黑白。
蕭峙輕輕捏她臉,晚棠上身一扭,躲開。
蕭峙索性把她往懷里撈,胳膊繞過她日漸圓潤的腰,在她臀部捏了捏:“為夫教你的都忘了?哪日覺得委屈了,當(dāng)反省反省,是不是罵人罵少了。明明不喜喝湯藥,剛剛還張嘴?”
晚棠看他是為這事兒,怨念沒了:“你喂,旁人讓喝,我定是不喝的?!?/p>
“為夫跟前,更不該委屈自己。夜里慢一點,你都敢不高興地咬我,喝藥倒是不敢拒……”
蕭峙話音未落,晚棠惱羞成怒地捂住他嘴巴,兇巴巴地仰頭瞪:“我哪有!”
蕭峙看著她笑,張嘴咬她手心。
自然是咬不住的,牙齒刮著掌心,酥酥的癢。
“那我今晚慢慢來,夫人不許咬我?”
晚棠耳根燙得慌,瞪他,恨不得用目光把他的厚臉皮瞪出個窟窿。
插科打諢到這會兒,她幾乎忘了補湯的事情。
蕭峙沒忘,指著那盆四季花叮囑晚棠:“明日起,松鶴堂送來的湯藥都澆這盆花?!?/p>
“你怎得知道明日還送?”晚棠品出不對勁,“母親到底送的什么湯?”
“生子湯,從裴家老夫人那兒聽來的偏方。莊嬤嬤不敢縱著母親胡鬧,也勸不住,便換成了解暑湯。”
晚棠臉上的柔情凝固,嘴角一點點扯平,眸子里浮起一抹痛。
她低頭撫摸小腹,無聲自嘲。
她今日才哄勸好自己,忘記前事,好好孝敬老夫人,不讓蕭峙為難。
老夫人居然如此“默契”,又開始出幺蛾子。
蕭峙看她不吭聲,故意提醒她:“為夫一向公允,母親犯錯,一視同仁?!?/p>
晚棠微微扯了下嘴角,苦澀的,強顏歡笑的。
她從昨日琢磨到今日,老夫人此前想要她的命,無非是嫌棄她的身份,覺得她配不上蕭峙。可蕭峙維護她,老夫人不愿和蕭峙明面上為敵,便想暗中要了她的命。
事情一旦暴露,老夫人可以跟蕭峙道一句:我也是為了你好。
他們是血脈相連的親母子,如何公允?如何一視同仁?
晚棠除了不想讓蕭峙為難,也是不敢賭。
她不敢賭她和老夫人,誰對蕭峙更重要。
也沒必要賭。
老夫人生養(yǎng)了他,他把老夫人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于情于理都無可指摘。
所以晚棠自個兒整理好了情緒,做好了抉擇。否則真看到蕭峙偏袒老夫人,她多多少少會難受。
蕭峙看自己說到這個份兒上,晚棠還是閉口不提謝彥塵跟她說了什么,心里悶得慌,如山雨欲來,憋得他難以喘息。
“我知道了,夫君是青天大老爺。餓了嗎?要不要傳膳?”晚棠沒事人一樣,再抬頭看蕭峙時,嫣然一笑。
如雪的肌膚上,粉面桃腮,點點眸光瀲滟生媚,一身輕薄的雪青色紗衣隱隱綽綽,窈窕姿色勾人心魄。
蕭峙多看兩眼,便舍不得沖她生氣了。
錯不在她,她不肯說,他慢慢查便是。
只是心里好像到底隔了一層……
老夫人又讓人送了幾天生子湯,莊嬤嬤得了蕭峙的授意后,也不再膽顫心驚地悄悄換藥,每日都勤勤懇懇地端著生子湯親自往梅園送,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任由阿軻把那湯藥澆了花。
澆到第五日,那盆四季花死了。
原本嬌艷欲滴的花朵蔫蔫地耷拉下去,從花莖處泛黃,綠油油的葉子也在枯萎發(fā)黑,撲鼻的香氣變成了苦澀腐爛之氣。
蕭峙下值后看到四季花變成這樣,二話不說便讓人捧上,扶著晚棠一起往松鶴堂去了。
晚棠試圖勸他,沒拽得住蕭峙,反而被他穩(wěn)穩(wěn)地牽著手往前帶:“這么熱的天氣,什么花都經(jīng)不住這樣澆水。我叫人驗過了,那生子湯無毒?!?/p>
“所以你愿喝?”蕭峙頓下腳步。
晚棠:“我不喝,偷偷倒掉便是,祁嫣快嫁過來了,侯府不宜鬧不和?!?/p>
祁嫣和蕭予玦的婚期已經(jīng)定了,滿打滿算還有一個月。
“為夫說過,母親犯錯也一視同仁。”蕭峙隱約猜到晚棠的擔(dān)憂,她不想讓他左右為難,索性她自己委屈一點兒。
晚棠到底沒能勸住蕭峙,隨著他一起來到松鶴堂。
老侯爺還是像往常那樣逗著鸚哥,鸚哥已經(jīng)會學(xué)舌,老夫人心里舒爽,正在逗鸚哥說話。
蕭峙夫婦進(jìn)去時,鸚哥正嚷嚷著:“大胖孫!大胖孫!”
蕭峙一聲冷笑打斷屋子里的歡聲笑語。
他沖身后的阿軻努努下巴,阿軻很不客氣地把那盆四季花“咚”的一聲放到岸幾上。
莊嬤嬤很有眼力見地?fù)]退所有丫鬟。
老侯爺看到蕭峙的臉色,訕訕地用眼神詢問老夫人:你又惹禍了?
老夫人一臉茫然。
“這花喝了母親的補湯,補成這副死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