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福眼看瞧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還有下值的衙役。
“你先起來,有什么事情好好說!”趙福憋著怒,不敢打罵一個懷喜的女子。
算算月份,這女子有喜時,趙福還在蕭峙身邊伺候。他家侯爺什么樣的人,他最是清楚。
這女子若當真懷著武安侯府的孩子,早就找過來了,哪兒會一上門就跪在門口哭鬧。
那女子似猜到了趙福心中所想,哭哭啼啼道:“我不知自己會懷上孩子!我爹嫌我丟人,要打死我,孩子是無辜的,求蕭太師給我個名分吧,把我當阿貓阿狗地養(yǎng)著也行,我只求太師能給這孩子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p>
女子年紀小,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哎,哪個女娘會大著肚子撒謊呀?”
“就是,哪個男子不風流,太師也是男人?!?/p>
趙福眼看周圍議論紛紛,知道不能再耽誤,拖延下去只會讓流言發(fā)酵得更厲害。
他硬著頭皮道:“太師還未回府,你先隨我進來?!?/p>
女子抹了一把淚,站起身后便護著小腹,小心翼翼地跟進侯府。
當即有一群小廝出門,堆著笑請看熱鬧的老百姓不要瞎議論,等事情水落石出后再議不遲。
有些老百姓念著蕭峙救過他們,紛紛點了頭。
趙福憂心忡忡,知道這件事瞞不住,外人的嘴也管不住,讓人給那女子安頓在前院的廂房歇息,自己匆忙往內(nèi)宅去了。
江嬤嬤這會正在梅園跟晚棠告狀,秦姝滿腦子都是何錦年,事事以他為先,江嬤嬤氣得不輕。
倆人看到趙福氣喘吁吁的模樣,相繼變了臉色:“你這么著急做什么?”
趙??匆谎劢瓔邒撸挚匆谎弁硖牡男「?,最后一咬牙,決定請江嬤嬤出面:“嬤嬤,外面有人找您,十萬火急。”
“何人找老身?”江嬤嬤不疑有他,被趙福扶著出了梅園。
晚棠目送他們離開后,問一旁的驚春:“趙管家去熹微閣找過江嬤嬤嗎?”
驚春問了一圈,回來回話:“沒有,照直來的梅園?!?/p>
晚棠蹙眉:“去前院看看出了何事?”
趙福不是容易驚慌失措的性子,連他都沒法子的事情,絕對不是小事。
驚春正要吩咐人過去,晚棠想想不放心:“還是我親自過去看看?!?/p>
驚春看她憂心忡忡,不放心道:“姑娘眼看著顯懷了,還是歇會吧,奴婢親自去?!?/p>
驚春說著朝染秋使了眼色,一個勸一個拉,晚棠到底沒去成。
驚春趕到前院打聽過后,找去給那女子歇息的廂房。
此時江嬤嬤正嚴肅地瞪著女子,慧眼如炬:“你說這個孩子是蕭太師的,可有證據(jù)?你可知誣告太師是什么罪?”
女子面容青澀,瑟瑟縮縮地不敢看江嬤嬤:“我……我沒有瞎說,怎得算誣告呢?”
江嬤嬤不急不徐,也不理會她的回話:“蕭太師貴為當今陛下之師,一旦查實你乃誣告,當反坐其刑。你若告他犯奸,犯奸需徒五年,若為誣告,便是你徒刑十年;誣告太師,罪加一等;試圖以子嗣混淆勛貴血脈,再罪加一等……”
那女子聽得身子不停發(fā)顫。
“以老身之經(jīng)驗,若查實誣告,你罪當極刑。當眾絞刑或斬刑,倘若惹了圣怒,凌遲也不為過。教唆者,按共犯處罰,處以重刑;你的家人也會受你牽累,抄家流放都是輕的……”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哎喲,我肚子疼,疼!”那女子捂著小腹,一張臉慘白如雪。
門外的驚春聽到這里,猛地推開門扇,上下打量那女子一遍。
有著小家碧玉的清秀,柳葉眉杏仁眼,少女發(fā)飾,鬢邊落下一縷碎發(fā),隨著她的哭泣微微晃動,楚楚動人,叫人看了心生憐惜之意。
驚春憤怒地捏了拳:“你這肚子……幾個月份了?”
江嬤嬤看她來了,長嘆一聲:“先請府醫(yī)?!?/p>
那女子縮縮脖子,白著臉道:“五個多月?!?/p>
驚春大怒,竟然比她家姑娘懷得還早?
她道蕭太師對她家姑娘極好,比尋常男子穩(wěn)重踏實,不曾想竟然如此荒唐!
驚春惱極,替晚棠委屈,紅著眼眶揩了一把淚。
江嬤嬤看她轉(zhuǎn)身要走,急忙追出去:“驚春,站??!你要做什么去?”
趙福已經(jīng)差人去請府醫(yī),屋子里的女子還在輕聲呼痛,驚春擦著淚道:“自然是回去告訴夫人,這種事情難道還要欺瞞于她嗎?”
江嬤嬤戳她腦門:“這時候犯什么糊涂?你不信哥兒,老身信!他若是這么糊涂之人,便不會千辛萬苦地將秦家女娶回來!夫人胎穩(wěn)沒幾日,受不得刺激,等侯爺回來再說!”
驚春氣暈了腦子,被江嬤嬤斥罵一通才清醒過來:“夫人是個聰慧的,我遲遲不回去,就怕她會自己過來?!?/p>
“那你先回去安撫,務(wù)必不能讓她受刺激?!?/p>
按理晚棠是跟蕭峙同生共死過的,應(yīng)該不會在沒弄清楚事實的時候便受刺激,但江嬤嬤不敢賭。
等驚春離開后,江嬤嬤又朝趙福招手:“差人去請哥兒回來?!?/p>
趙福點頭:“嬤嬤放心,我去內(nèi)宅之前便已經(jīng)差人去了,侯爺若在衛(wèi)所,這會兒應(yīng)該快回了?!?/p>
倆人正說著話,府醫(yī)被小廝拽著小跑過來。
他身后,一道頎長的身影闊步而來,矯健的步伐從容不迫。
府醫(yī)給那女子把完脈,蕭峙已經(jīng)走到近前。
府醫(yī)咽了下口水,什么都不敢好奇:“這姑娘驚懼過甚,尺脈閉合……傷身傷胎,急需靜養(yǎng)?!?/p>
蕭峙擺擺手,下人們悉數(shù)退下,只剩下江嬤嬤和趙福倆人。
蕭峙已經(jīng)在半道聽說了事情經(jīng)過,他冷笑一聲走到那女子跟前,一步一壓迫,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完全全地籠在陰影之中。
她像一只無處逃遁的籠中鳥,無助地瑟瑟發(fā)抖。
“本太師長得像活菩薩?幫別人養(yǎng)孩子的面相?”蕭峙身上的佩刀還沒來得及取下,待他站定后,刀鞘和他身上的佩玉碰撞出聲。
以卵擊石的清脆,佩玉發(fā)出不堪一擊的輕鳴,仿佛隨時都會碎裂。
女子不敢抬頭,感受到蕭峙身上的凜冽寒氣,在他的陰影之下不停顫抖:“太師……不記得了?您在我家酒肆吃過酒,吃……吃多了……”
蕭峙一聲冷笑:“你活膩了,也不該來臟侯府門楣。”
一字一句,似索命的無常。
那女子嚇得入骨,只感覺周身冷得出奇,余光瞥到蕭峙解下佩刀,兩眼一翻便撅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