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不愿意喝,怒不可遏地讓莊嬤嬤把初二幾人攆出松鶴堂。
初二身手好,莊嬤嬤她們哪里動得了他?
折騰半晌,丫鬟婆子們?nèi)細獯跤醢c坐在地上。
老侯爺朝初二使眼色:“你回去跟立淵說她喝過了……”
“屬下不敢。侯爺說老侯爺若得閑,明日便一起滋補,保管補得老侯爺龍精虎猛?!?/p>
老侯爺呼吸一頓。
這是讓他不要多管閑事。
初二看他不敢再多嘴,又揚聲沖屋子里的老夫人喊話:“老夫人若不喝,侯爺便要親自過來送藥了?!?/p>
門“吱”的一聲被打開,莊嬤嬤哭喪著臉端了一碗藥進去。
初二亦步亦趨地跟著。
老夫人也是實在沒了招,蕭峙顯然一點兒面子都不打算給她留,初二再如此嚷嚷下去,整個侯府都要知曉她這把年紀還被逼著喝生子湯。
索性喝了,又沒毒。
老夫人剛喝一口,一股要命的苦澀便直沖天靈蓋,惹得她直翻白眼。
“老夫人若不喝,侯爺親自來喂!”
初二一句話,嚇得老夫人直接吞了嘴里那口藥,眼角都苦得涌出兩滴淚。
她顫手指指面前那碗藥:“你熬的?”
初二撓撓頭,羞澀地笑了下:“這是屬下第一次熬藥,老夫人不必客氣,我明日繼續(xù)為您熬?!?/p>
“不必了!還是換個人吧,你那手還是適合耍刀槍?!崩戏蛉撕鴾I捏住鼻子,赴死一般將剩下那些湯藥灌進了嘴里。
難言的苦澀從嘴里一直往下蔓延,老夫人感覺喉嚨都被污糟東西堵了,渾身難受。
想到日后天天都要喝這玩意兒,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喝完藥后,那個本該已經(jīng)去上值的蕭峙出現(xiàn)了。
莊嬤嬤識趣地讓丫鬟們退下,蕭峙走到老夫人跟前便“噗通”一聲跪下:“兒子不孝,母親要打要罵,悉聽尊便?!?/p>
老侯爺大驚,兒子已經(jīng)很久沒再跪過他們,男兒膝下有黃金,更何況他如今貴為太師!
老夫人苦出來的淚水凝在眼眶,一想到他逼著自己這個生母喝生子湯,萬千羞惱化為戾氣,揚手便給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聲,蕭峙沒躲。
老夫人那只手,疼得直打顫。
抬眸看到蕭峙臉上顯現(xiàn)一道巴掌印,她恨道:“我就要打你這個不孝子!”
蕭峙等了半晌,看她不再動手,抬眸迎上她憤恨的目光,平心靜氣地問了一句:“藥好喝嗎?”
不提還好,一提,老夫人覺得嘴里更苦了,磨著牙罵道:“混賬!”
“母親只喝一次,便難受了,可曾想過若日日逼迫我夫人喝,她大著肚子難不難受?母親是羨慕裴家男人有本事?盼著我夫人也養(yǎng)出一個裴家那樣的男兒?”
“不……不是,咱們蕭家的血脈自然比他們出息!”老夫人強詞奪理。
“千里之堤毀于蟻穴,一個家族再鼎盛,里子腐爛也抗不了多久。母親行事為何不能與父親、與兒子、與夫人好好商議?您想殺人,兒子做不到遞刀……”
“我何時殺人了?”老夫人嚷得比蕭峙大聲。
蕭峙張了張嘴,終究咽下了晚棠險些被殺的那兩次。
他眸光泛冷,無奈地干笑一聲:“母親莫忘了大嫂是怎么走的。這世間事,不是您認為對,便是對的?!?/p>
蕭峙沖動之下,提了侯府老人們都不敢提的大嫂。
他甚至想問問母親,祖母是怎么走的,她忘了?
她自己上不敬孝婆母,下不善待兒媳,卻想要所有人都把她當祖宗一樣供著。他忍了這么些年,這一次當真是忍到頭了。
老夫人聽到他提及那個早已經(jīng)變成黃土之人,再度揚起手。
但這一次,她揚起的手抖了抖,終究沒有打下去。
老侯爺想到那個好脾氣的大兒媳,眼神復雜地看了老妻一眼。
他走過去扶起蕭峙,難得硬氣了一次:“父子篤,兄弟睦,夫妻和,家之肥也。我們都老了,必須服老,這個家既然已經(jīng)交給立淵夫婦打理,以后不管做什么都得先問他們一聲!”
老夫人渾渾噩噩的跌坐在椅子里,嘀咕道:“你怎么敢提你大嫂?她自己不好好活,怪得了我嗎?”
蕭峙深深地看她一眼:“母親好自為之,那生子湯您愛喝便自己喝,不愛喝,您隨意。”
老侯爺看蕭峙走得決絕,心里甚是不安:“立淵那樣子,怎得像是不認咱們了?”
老夫人魂不守舍,沒回應。
“你就消停消停吧,每日吃吃玩玩,有什么不好?”
老夫人眼里涌出兩行淚,依舊沒回應……
武安侯府和勇毅伯府的親事臨近,江嬤嬤日日幫著晚棠一起張羅喜事,晚棠很快便忘了生子湯之風波。
老夫人自從被蕭峙逼迫喝了一碗生子湯后,沒過兩日,便讓莊嬤嬤把攥在手里的另一串鑰匙給了晚棠,徹底不管事了。
彈指之間,到了蕭予玦娶祁嫣這日。
武安侯府處處紅綢喜色,入目所及,一片紅彤彤的喜慶。
錦繡苑內(nèi),紅綢從檐角垂下,在鳥兒的歡鳴聲中輕輕舞動,似躍動的火焰,熱烈地驅(qū)散了錦繡苑原本的頹靡。
蕭峙夫婦在府里招待賓客,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趙馳風、錢歲寧一家、門下侍中劉進、宋六郎和謝彥塵等人。
晚棠記得蕭峙和趙馳風明面上已經(jīng)鬧了矛盾,所以趙馳風遞上賀禮后,她便跟蕭峙一樣冷淡地做了回應。
趙馳風也識趣,遞了賀禮也沒進去吃席,轉(zhuǎn)身走了。
錢歲寧氣鼓鼓的瞪蕭峙,被小王氏輕斥了幾句,拽著她上前跟晚棠寒暄:“恭喜秦夫人,貴府真是喜上添喜?!?/p>
“是啊,我兒成家立業(yè),我這個做母親的甚是欣慰。”晚棠輕撫小腹,一臉慈和。
小王氏看她明明比繼子還小一點兒,卻遠比蕭予玦端莊持穩(wěn),默默點了下頭,越發(fā)叮囑女兒不可在她面前造次。
趙馳風雖然惹了蕭峙夫婦不快,可他想入贅也是為了自家女兒,他們不愿因此跟蕭家為敵,總要想法子化干戈為玉帛的。
眾人的道賀聲中,老夫人昔日的一位老姊妹突兀地問道:“侯府大喜,怎得不見貴府老夫人?”
這一個月,老夫人安安分分待在松鶴堂,晚棠去請安也被老夫人稱病推脫不見。
蕭峙和晚棠都有一個月沒見過她面了。
劉進好整以暇地看過去。
搖光為他所用后,跟他互通了一些消息。
譬如嚴廿三,徐志昂不曾讓此人誣陷他,甚至后來還想為了追究原因而試圖救出嚴廿三。既然徐志昂沒做,能是誰做的?
劉進老謀深算的目光緩緩落到蕭峙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