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峙夫妻二人用著晚膳,把去陸家赴宴的事情定下來。
晚棠又跟他提及何錦年夫婦的酒宴:“他們邀了玦哥兒,并未邀請我們。我此前把帖子給了嫣兒,讓她作主去不去,眼下有些后悔了。”
蕭予玦那心性,出門只會惹禍。
蕭峙寬慰道:“總不能一直將他鎖在家中,讓祁嫣跟著他一起去便是?!?/p>
晚棠點點頭:“只能如此了?!?/p>
祁嫣是個有主意的,今日留下時跟她提前告了罪:“母親,蕭郎畢竟是我夫君,此次受罰雖是他咎由自取,可我這個做妻子的過兩日還是得為他求情,還請母親見諒?!?/p>
晚棠跟蕭峙說起此事,感慨道:“玦哥兒何德何能,竟然娶了這樣一個明事理的好妻子?!?/p>
蕭峙沉吟:“她進侯府的目的便是鞏固兩府關(guān)系,若能一直如此知分寸,祁琮兄妹可重用。”
“瑤娘若是也能如此知書達理……”
蕭峙好笑地看過去:“瑤娘是誰?”
晚棠撇撇嘴:“京城第一才女,祁瑤,其實侯爺跟她很是相配。她若識趣些,侯府主母哪里輪得到我來當(dāng)?”
“夫人在吃味?”蕭峙心情大好,放下碗筷便捧著她的臉親過去。
親得晚棠臉上有點油漬,她嫌棄地推他,想掏帕子擦臉,額頭不小心撞到蕭峙的臉頰。
蕭峙悶哼一聲:“夫人別亂撞?!?/p>
“都怪你,莫不是不想凈面,故意把油漬擦我臉上?”
蕭峙聽她胡言亂語,無奈地笑出聲:“你動不動往為夫心上撞,為夫哪有心思用膳?!?/p>
晚棠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他,俏臉一點點地滿上緋紅。
“油嘴滑舌?!蓖硖难谧⌒邼?,嗔了一聲,若無其事地繼續(xù)用膳……
一轉(zhuǎn)眼,明日便是何錦年夫婦擺慶賀宴的日子。
祁嫣如計劃的那般,提前一日為蕭予玦求了情,晚棠這才松口讓蕭予玦暫時出祠堂歇息了一晚。
蕭予玦不傻,沒人在祠堂看著時,他從不跪。
饒是如此,他還是渾身酸痛難忍,仿佛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連手腕都酸脹得抬不起來。
回錦繡苑后的那頓晚膳,是祁嫣親手喂他吃的。
祁嫣溫聲細(xì)語,哄孩子一般,哄得蕭予玦邊吃邊落淚,連怨懟她的心思都沒有。
吃完,他才幽怨地問道:“你怎得這么久才為我求情?”
“我阿兄做御史時,曾跟我提過趙家四房的殺夫案,不知蕭郎可曾聽過?”
蕭予玦不明白她這會兒為什么講別人家的事,卻還是疑道:“莫不是趙后娘家的事?”
祁嫣頷首:“趙家四房的庶長子喜飲酒,酒后總是毆打妻兒,趙家為了顏面,總是大事化小,讓其酒醒后道歉。他妻子長年累月地將怨恨積攢在心中,后來有一次,她夫君又酒后暴躁,把她尚在襁褓里的小女兒摔出門外,當(dāng)場咽了氣,他妻子忍無可忍,當(dāng)晚便趁他熟睡,往他身上扎了不知多少刀。”
蕭予玦聽得后怕,仿佛被扎的是自己,身上酸痛都變成了刀刃刺傷的銳痛。
“父親母親生蕭郎的氣,那是恨鐵不成鋼,倘若一味讓他們憋著忍著,日后爆發(fā)時,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怒氣會毀了蕭郎?!?/p>
蕭予玦打從入了武安侯府,何曾有人如此溫聲細(xì)語地跟他講道理?
他聽后竟無法反駁,想到蕭峙嗜血的眼神,深覺祁嫣說得有道理。
“蕭郎今晚好好歇息,明日我陪蕭郎去參宴。家丑不可外揚,這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蕭郎明日可得管好嘴巴,不能在外亂說……”祁嫣溫柔地諄諄教誨,一雙眸子誠摯無比。
蕭予玦從祁嫣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臉。
眼前這個小女子,滿心滿眼都是他,明明說話透徹有理,每一個字卻都小心翼翼,好似在擔(dān)心他不高興。
蕭予玦心頭一陣感動,把祁嫣摟進懷里。
“我若早娶你這樣一個明事理的妻子,哪里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他沒看到的是,祁嫣被他摟過去的那一瞬,眼里的敬重和純澈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嘴角的淡淡嘲諷。
翌日,蕭予玦和祁嫣一起前往何家。
何錦年一個初來京城的寄祿官,沒有實權(quán)實職,沒人把他放在眼里。但今日何家的賓客還是絡(luò)繹不絕,受邀之人看在他和蕭峙的關(guān)系上,紛紛想趁此機會來跟蕭峙結(jié)交。
眾人候了半晌,沒看到蕭峙,只看到蕭予玦夫婦。
何錦年聽到有人念叨蕭峙,沉下臉來。
蕭峙那種不給他面子之人,請了也白請,萬一當(dāng)眾下他的臉,他還怎么混?
“大家落座吧,開宴!”
何錦年喜歡極了當(dāng)家做主的派頭,一聲令下,家里的丫鬟們便開始忙活。
他是被攆出家門的,母親給的銀票等物都隨船沉在了河底。
搬出武安侯府后,秦姝跟他提了兩次銀錢不夠,他厚著臉皮跟堂兄借了五百兩,今日慶賀宴就是靠著堂兄的錢置辦的。
他堂兄何錦易也來了,跟他同一桌,酒過三巡后小聲問他:“前些日子借給你的銀子我偷偷攢了數(shù)年,你嫂子不知,下個月她生辰,我答應(yīng)要給她買釵環(huán),你看……”
何錦年臉色微變:“這么急?”
“哎,我也沒法子。京城的人都把賬算得明明白白,誰往外借銀子不寫借據(jù)、找作保之人?”
何錦年聽出門道來:“你是怕我賴賬?”
何錦易尷尬地擺擺手:“不是,你哪兒會做那缺德事?”
何錦年向來好面子,壓低聲音道:“我待會便補你一張借據(jù),如此可能寬限些時日?”
何錦易為難道:“可以是可以,可是又沒人為你作?!?/p>
何錦年繞了一圈,那些不熟悉的面孔多拿鼻孔看他,唯一熟稔的便是蕭予玦。
他指著不遠處的蕭予玦,低聲道:“武安侯府的蕭大郎為我作保,如此你可能放心?”
“作保需要簽字畫押,蕭大郎是蕭太師的兒子,定不會賴賬,以免他落人口實,可以不簽字,但是總得押個信物在我手里。”
何錦年原本臉色沉沉,聽到堂兄這會說得總算像點人話,眉頭不悅這才舒展開:“好說,等著便是?!?/p>
何錦年執(zhí)起酒壺,拿著酒盞,過去給蕭予玦敬酒。
一炷香后,何錦年悄悄塞給堂兄一塊玉佩:“這是他進武安侯府后,老侯爺夫婦給的玉佩?!?/p>
何錦易仔細(xì)看了看,是塊上等好玉,還有蕭家刻字。
他揚起嘴角,將玉佩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