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伯一直不愿意相信馮巧娘真的死了。
早先差人暗中在桃花溝尋了無數(shù)遍,始終不見馮巧娘的影子,又得知馮家父母也傷心地為馮巧娘簡單治了喪,景陽伯漸漸變放棄了尋找。
但他一向不把下人當(dāng)人,差遣到桃花溝的那波人遲遲沒有被他召喚回去,便只能繼續(xù)逗留在此。
這才陰差陽錯地在馮氏回家守靈時,發(fā)現(xiàn)了一直藏匿得很好的她。
景陽伯一得知消息便馬不停蹄地往這邊趕,此時雙目猩紅,濃烈的思念蓋過一切。
蕭峙和晚棠進(jìn)村前,趙馳風(fēng)幾人便藏匿在了暗處,所以景陽伯帶人闖進(jìn)馮家輕而易舉。
馮家大郎握著一根扁擔(dān)想阻攔,反而被景陽伯的小廝們推倒在地,馮父一把老骨頭更是攔不住,倆人都摔得不輕。
景陽伯眼里只有馮巧娘,看不到晚棠和蕭峙。
馮氏在看到景陽伯的第一眼,瞳孔便震顫起來,刻在骨子里的恐懼泄出,即便如此,她還是把晚棠往身后拽,拖著晚棠一起往后退。
“巧娘!你好狠的心,你為何假死逃遁?我找你找得好苦?!鳖^發(fā)花白之人,落著淚一步步欺近,壓根不顧馮氏眼底的恨意和懼怕。
“你滾!你認(rèn)錯人了!”馮巧娘蒼白無力地否認(rèn)。
門外,馮家父子被小廝們攔在外面,氣怒交加:“你個禽獸,離開我家!這里沒有你要找的人!”
景陽伯聽不見,伸手就想去抓馮巧娘。
只是還隔著半丈多遠(yuǎn),便被一個小山一般的身影擋住了。失魂落魄的景陽伯看都不看是誰,伸手要扒拉。
蕭峙不悅道:“滾出去!”
熟悉的陰冷瞬間嚇醒了景陽伯,他咽了下口水,仰頭一看,臉都白了:“親……”
蕭峙垂著陰翳的眸子,明明一身粗布衣,矜貴清冷的氣勢卻半點兒不輸一身顯貴的景陽伯。他冷哼一聲,勾了下唇角。
景陽伯心里發(fā)毛,這才如夢初醒,看向馮氏身后的小女子。
是晚棠。
他半晌沒反應(yīng)過來,懼怕地往后退了幾步:“你們怎么在這兒?你……”
不過想到蕭峙已經(jīng)辭了指揮使一職,如今和他一樣不過虛虛掛著個爵位,景陽伯又看一眼馮巧娘,到底是深吸兩口氣壯了膽子。
“我前來迎我的妾室回府,你有什么道理阻攔?”景陽伯嚷了嚷,一雙腳很老實地沒敢再上前。
蕭峙冷笑一聲,半個字的口舌不再跟他廢,抬腳便踹過去。
景陽伯哪里料到這一出,早年縱色早就虧空了身子,如今虛得很,蕭峙踹他腹部那一腳又結(jié)實有力,以至于景陽伯幾乎是往后飛出去的。
攔在門口的小廝們被狠狠一砸,墊在景陽伯身下一起摔倒。
幾人倒在地上呻吟。
景陽伯指著蕭峙就虛張聲勢地大罵:“你簡直無法無天!我接我的妾室回府與你何干?你囂張不到我頭上來!”
他聽過盛極必衰的道理,蕭峙此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甚至還不顧及皇家顏面,得罪過嘉裕公主,囂張至此,遲早出事。
這不,誰會在權(quán)勢正盛時辭官?
景陽伯覺得無非是蕭峙知道自己保不住權(quán)勢,主動辭官好保住顏面。
景陽伯府雖大不如前,也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武安侯府,可蕭峙剛剛得罪了陛下,眼下竟然還敢插手他伯府的內(nèi)宅之事!
景陽伯理直氣不壯。
他這樣一鬧騰,桃花溝的村民都聚到馮家院墻外看起了熱鬧,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起來。
“他不是以前和巧娘拜過堂的那位貴人嗎?”
“拜什么堂,我聽說他有家室呢,不然巧娘這么多年不露面?”
“???巧娘是他養(yǎng)在外頭的?嘖嘖,可憐李秀才,對她多癡心啊,若是沒死,如今指不定已經(jīng)做官兒了。”
“就是,李秀才可是咱們桃花溝讀書最好的,嘖嘖,真可惜?!?/p>
馮巧娘是悄悄回的村,失蹤多年,又已然“離世”,她是不打算再被桃花溝的人議論的。但是眼下外面的議論聲傳進(jìn)屋子里,馮巧娘一張臉當(dāng)即慘白一片。
當(dāng)著至親的面被如此議論,難言的難堪襲上心頭。
她憤恨地紅了眼眶,看到屋外還在叫囂的景陽伯,恨得從頭上拔下一支銀簪,抖著手就想沖出去。
“娘!”晚棠拽住她的胳膊,搖搖頭,“您如今不是馮巧娘,不要出去,我來?!?/p>
馮氏搖頭:“我怎能讓你獨自面對這些流言蜚語?他們什么都不知,只會嚼舌議論,從不管真相如何。娘已經(jīng)走了,我不能讓他們這樣讓我娘死后都不得安寧!”
蕭峙沉聲道:“你們都不必出去,本侯來處理?!?/p>
他掃了一眼,外面瞧熱鬧的男子,老老少少近十個,他可不想讓晚棠被這些人看了去。
不等晚棠和馮氏出聲,蕭峙便彎腰走出了屋子。
看到還在弱弱叫嚷卻不敢再進(jìn)屋的景陽伯,蕭峙冷笑一聲:“盛豐三年,你尚為景陽伯府世子時,在慶陽街看上一位女子,當(dāng)街搶走,逼迫她做了你的妾室?!?/p>
“盛豐五年,一位進(jìn)京探親的女子被你看上,你不顧她已經(jīng)定親之事實,強(qiáng)行要納她為妾,該女子性烈,尋了機(jī)會撞死在景陽伯府正門……”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蕭峙此前讓人查來的事實。
景陽伯聽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何曾有過這么多嬌妾了嗎?他怎得不記得?
“盛豐九年,你不顧馮巧娘已有婚約,強(qiáng)行毀其清白,逼死李謙,后以馮氏家人性命為要挾,強(qiáng)行納她入府為妾?!?/p>
蕭峙沒有任何添油加醋,平靜地說了半晌。
看熱鬧的村民聽完這些事情,哪里還有不明白的。再看景陽伯眼神閃爍,強(qiáng)行辯解卻啞口無言的模樣,指著他鼻子便罵嚷起來。
尤其李謙父母,再次聽說這件事,氣得眼淚直流。
不知是誰率先扔的爛菜葉。
蕭峙見狀,朝馮家父子努努下巴,一起進(jìn)了屋。
剛關(guān)上門,外面便響起景陽伯和小廝們的慘叫:“誰拿石頭砸我!我是景陽伯!你們這些刁民……哎喲!”
馮父關(guān)窗時,正好看到有人朝景陽伯面門砸了臭雞蛋,他趕在熏天的惡臭前,趕緊關(guān)上了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