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峙頷首:“嬤嬤也放寬心,我會想法子將事情處理妥當?!?/p>
江嬤嬤嘆氣:“這件事關(guān)乎夫人的清譽,等她坐完月子,是不是還得親自出面才好?”
蕭峙搖搖頭:“麻煩嬤嬤交代下去,不許在夫人跟前提及此事。您說過,女子生完孩子后并非坐個月子便能徹底恢復,性情也容易大變,夫人不易,何須為此操心。”
更何況,罪魁禍首是他,當初是他成親之前沒忍住,碰了她;
“你有法子了?”
蕭峙哭笑不得:“嬤嬤把我當大羅神仙不成?我得先查查是哪個嘴巴生瘡的玩意兒在造謠,然后對癥施治?!?/p>
所幸別院清幽,晚棠如今坐月子也無需出門,趕在她出月子前把事情解決妥當便可。
時日還很充裕。
江嬤嬤知道他是個有主意的人,看他不慌不忙,便放了心。
不過她沒看到,蕭峙一轉(zhuǎn)身,本就鋒銳的眉眼越發(fā)凌厲,一張臉烏云密布,很快便要大雨滂沱。
蕭峙來到前院,讓人叫來曹瑞杰:“你知道那些閑言了?”
鏢局由曹瑞杰的大哥掌舵,以前接觸蕭峙的也是其大哥,曹瑞杰和蕭峙算不得熟悉。
但他對蕭峙的敬重不比大哥少,聽他提問,畢恭畢敬道:“潁州有一家曹記,聽說消息是從小鮮樓傳出來的。小鮮樓是潁州最大的酒樓,每日食客眾多。”
蕭峙細了下眼睛,冷笑一聲:“是個傳謠言的好地方?!?/p>
曹瑞杰主動請纓:“曹記可以去小鮮樓幫忙解釋,太師……”
蕭峙拍拍他肩膀:“謝了,涉及內(nèi)人和本太師,還是親自出馬為好。管好前院這些嘴巴,閑話不許傳到內(nèi)人耳里?!?/p>
蕭峙出了門,便去潁州府衙借了一群衙役,氣勢洶洶直奔小鮮樓。
小鮮樓三個鎏金大字明晃晃地泛著黃,朱樓綺戶,酒肉香氣四溢,琵琶聲、絲竹聲穿梭在鼎沸人聲中,雅俗交融。
蕭峙大手一揮,衙役們把小鮮樓的各處出口堵了個嚴實。
蕭峙只身帶著初二往里走,大手撫著腰間佩刀上的雕紋。
還沒進去,各種不堪入耳的嬉笑便傳過來。
“那小夫人倒是會享福,既從蕭太師那里得了權(quán)勢,又從小郎君那里得了快活,嘿嘿……”
“蕭太師畢竟年紀大了,哪有蕭郎君孟浪……”
一些酒水吃多了的,調(diào)笑更加露骨,整個廳堂甚至時不時傳來默契地嬉笑,都拿這件事當消遣。
蕭峙臉上迅速結(jié)了一層冰霜,不等店伙計阻攔,抽出那把飲過血的細長腰刀,昂首闊步地走進去。
寒光一閃,廳堂正中聊得火熱的那張桌子被劈成兩半。
桌子中間還有一點兒藕斷絲連,正不堪重負地“咯咯吱吱”。
周圍食客嚇得驚聲尖叫,被劈那一桌,有個男子的手擺在桌上,直接被一塊兒砍掉了根指頭,那指頭飛到隔壁桌的碟子里,嚇得隔壁桌連凳帶人摔在地上。
這男子,正是此前調(diào)笑最為張揚的男子。
場面一時混亂,琵琶絲竹等聲戛然而止。
初二鄙夷地掃了一圈亂糟糟的廳堂,揚聲道:“不想死的,全都坐下!若有人敢亂跑亂擠,休怪小爺袖箭無眼!”
他說著扣動袖箭,“咻”的一聲破空響,一支小箭釘進不遠處的圓柱里。
小箭幾乎是擦著一個男子的鼻尖而過,良久,他才顫抖著抬起胳膊,摸了摸鼻子,慶幸鼻子還在的同時,腿腳發(fā)軟地跌坐在地上。
潁州人多半沒見過蕭峙,誰知曉他什么身份?
衙役們又都圍在小鮮樓外面,很多人都被蕭峙嚇傻了,壓根沒工夫觀察外面的情形。
小鮮樓的掌柜聽說有人鬧事,當即喊了不少打手來到廳堂。
原本歡鬧的廳堂,這會兒靜得針落可聞,秋老虎尚且兇猛,樓里卻像是正在經(jīng)歷寒冬。
“誰人鬧事?你可知我們東家是誰?竟然敢在此生事!”
蕭峙幽幽看過去,還未收起的腰刀上還沾著刺眼猩紅。
只被蕭峙瞪一眼,掌柜的便生出一種腦袋要落地的恐懼。
他倒吸一口涼氣,腦子飛速運轉(zhuǎn),怎么都猜不出蕭峙是何方神圣。
潁州好像沒這號人物???
“啪嗒”一聲響,腰刀上的鮮紅匯聚成一大滴,滴落到地上的殘瓷碎片上。
悶悶的鈍響,嚇得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喘大氣。
“你、你……”掌柜的連揮手的勇氣都沒了,腿腳一直打擺子,抖得如同秋風里的黃葉。
打手們看看蕭峙的腰刀,再看看初二的袖箭,全都不敢輕舉妄動。
蕭峙冷笑一聲,寒意從他周身散開,小鮮樓的廳堂仿佛一下子入了冬。
蕭峙將腰刀上的血,在說閑話的男子身上擦了擦,這才“欻”地一聲收回刀鞘。
那男子手指頭痛得厲害,余光一瞟,刀身泛起的寒光在他眼底晃來晃去,他嚇得褲襠一熱,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本太師妻兒,何時輪到爾等狗彘來議論了?”語調(diào)不高,但陰森森的,每個字都裹挾著嗜血的不悅。
掌柜的如遭雷擊:“太……太師?”
他原本想著蕭太師遠在淮州,怎么也不會知道潁州這些閑言碎語。
更何況又不是小鮮樓的食客在閑聊,潁州如今誰人不在議論此事?
可他所有的質(zhì)問都卡在了喉嚨里,嘴巴失聲一般,半句狠話放不出。
就在這時,不知是哪位勇士顫著聲嘀咕了句:“即便是太師,也不能當街行兇吧?”
蕭峙循聲看過去,是一個身穿青衫的讀書人。
那張臉慘白,像是被嚇死過一回。
可那張嘴卻還是顫啊顫地出了聲:“古語有云:法不阿貴,繩不撓曲。太師作為天子之師,更該以身作則,公平公正地處理事情,怎、怎可如此仗勢欺人呢?”
與他同桌的其他幾個讀書人,嚇得都快哭了,有一個壯著膽子拽了他一把。
可是沒來得及,青衫讀書人已經(jīng)把話都說完了。
蕭峙的冷笑聲再度響起,幽涼的目光落在他臉上。
廳堂里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幽怨地剜了讀書人一眼。
面對讀書人的一腔正義,他們無人心生感激,只覺得他讀書讀傻了,非要在這個當口惹眼前這個活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