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腦子里閃過幾幅畫面,最后定在他摸索翡翠鐲子那一幕。
翡翠鐲子套在顧希的皓腕上,離他指腹半寸遠,便是她嫩藕一般的肌膚。
顧希知道初二昨晚吃醉了,許是不記得那些事,便從丫鬟手里接過托盤,讓她們退遠了些。
趙馳風不等她出聲,便很主動地翻身上馬往前走了一截。
顧希這才小聲道:“夏大哥真不記得了?你昨晚讓我?guī)湍憧p制衣裳,我不知你的喜好,想問問你平日里喜歡什么樣的料頭、色澤……”
趙馳風腦子里轟隆隆地炸開,原來腦子里閃過的畫面都是真的,不是夢:“我……我昨晚真抱柱子了?”
顧希抬眸,看到他破碎的眼神,心疼道:“夏大哥放心,我已經(jīng)叮囑過幾個丫鬟,不會有人說出去,我娘也警醒過前院小廝……”
幾個丫鬟,前院小廝,她娘……
初二徹底裂開。
這么多人都看到了、知道了?
過了半晌,初二才重新振作起來:“我還哭了?”
這一點絕對是趙馳風在故意騙他!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怎么可能哭?
顧希柔聲安慰:“我二哥說有些男子喝醉了確實會哭,并不表示此人脆弱。夏大哥是頂天立地的男兒,定是平日里壓力過大,才會如此的,外人斷不會知道此事?!?/p>
初二最后那點希望破碎。
原來趙馳風沒騙他,他昨晚竟然干了這么多丟人的事情。
初二臊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艱難地低下頭看顧希:“我……你……”
“夏大哥,沒事的,流眼淚不丟人?!鳖櫹:搴⒆铀频?,嗓音無比溫柔,像春風拂面,漸漸安撫住初二煩躁的心緒。
就是面子上依舊過不去,他盯著顧希的眉眼看了半晌,最后目光落到她身前的托盤上,口是心非道:“不用做了,醉鬼的話你也當真?”
顧希嫣然一笑,明眸善睞:“別的醉鬼我自不會聽信,可昨晚那人是夏大哥呀?!?/p>
打從祖父為她定下這門親事后,她便偷偷看了他好幾次、牽腸掛肚了數(shù)月。這是她的未來夫君,即便是酒醉之言,她也放在心上。
她心疼他小小年紀便沒了父母,不知費了多少心血才能成為新帝的左臂右膀。
他那些健在的親人不疼惜他、愛惜他,那是他們不長眼。
她長眼了。
初二沒想到眼前這個紅著臉的小女子,好端端地竟然能說出這樣一句甜言蜜語。
震得他久久沒有吭聲。
初二形容不出那種感受,就像幼時被人揍了一頓,回家什么都不用說,父親便領(lǐng)著他去討公道;也像跟著陛下學本事那幾年,偶爾弄錯了敵方信息,陛下非但沒有責怪,還教他下次如何避免。
顧希這句話,便給他這種感覺,似乎他一轉(zhuǎn)身,她便會溫柔地站在背后,給足他溫暖。
面對這樣的顧希,初二的嘴巴怎么都硬不起來了。
所有的炸毛被捋順,他有些別扭地低聲說道:“我昨晚耍酒瘋,你別放在心上。我不是一個輕浮之人,昨晚若有唐突,你……你也別誤會我。”
顧希還是第一次聽他這般溫柔,結(jié)結(jié)巴巴道:“夏大哥,我……我沒有誤會,你也不曾……不曾唐突?!?/p>
她被初二盯得不知該把眼神往哪里放,隨手抓了塊料頭問道:“夏大哥看看,這塊料子可好?”
一雙清眸往左邊看著,連料頭什么成色、花紋都沒看清楚。
“好,便這塊。”你選的都好。
初二那雙眼依舊落在她臉上,這會兒看的是她好看的側(cè)臉,圓潤的鼻頭在陽光下有一點點透,好看極了。
所以他也壓根沒看到那塊料子是黑是白。
“咳咳!”林氏故意磨蹭片刻才出來,看來倆人挨得那么近,到底沒忍住,清了清嗓子。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初二低著頭,都快要親到她女兒了。
倆人聽到聲響,都做賊心虛地往另一個方向傾身,拉遠了彼此的距離。
顧希低頭看看、仰頭看看。
初二撓撓后腦勺,又摳了摳臉。
須臾,倆人才轉(zhuǎn)身看向林氏,初二提步過去道別。
林氏和他說話時,顧希招呼也沒打一聲,紅著臉回去了。
初二用余光注意著她的身影,略微有些失落。
正打算離開,他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又折返回來,這次她懷里捧著的變成了個食盒,徑直塞進他懷里:“夏大哥,路上吃?!?/p>
初二傻乎乎一笑,再也不嘴硬了:“好,那我……走了?”
顧希依依不舍地抬起水眸,被林氏拉住手:“夏統(tǒng)領(lǐng),一路順遂?!?/p>
顧希什么都沒說,跟著點了點頭。
初二提著食盒,翻身上馬,策馬追趕趙馳風時,單手握著韁繩,另一只手則緊緊提著食盒不撒開。
直到初二一行人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顧希還盯著他離開的方向悵然若失。
林氏嘆氣:“還有不到三個月便要出嫁了,瞧你那點兒出息。”
“娘,你說我怎得那么傻,裝什么食盒呀,影響夏大哥騎馬呢?!鳖櫹7路饹]聽到林氏說的話,自顧自地懊惱。
林氏忍不住刮她鼻頭:“你呀!他昨日醉酒后的舉止尚可,娘也算放心了?!?/p>
林氏聽說過一些男子醉酒后會打人,昨日是特地叮囑顧家那些小郎君給初二敬酒的,成功將他灌醉了。所幸他醉酒后不曾跟任何人動手,就是……嘖嘖,怎得哭唧唧、黏糊糊的?
顧希不知道林氏所想,又看了一眼初二離開的方向,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揚起一抹笑。
她手里還抓著初二點頭說好的那塊料頭,回府一看,登時有些傻眼。
原來夏大哥喜歡這種樣式的?那他平日里怎么穿得老氣橫秋?
這是一塊妃色的料子,多是女子用來做衣裙的色澤,男子穿戴或多或少太過扎眼。
不過想到初二白凈的臉,顧希想象了下他穿這種衣裳的模樣,左想右想都很好看……
那廂,趙馳風著急趕回京和新婚妻子團聚,初二緊趕慢趕,好不容易才說服他進了一家酒樓用午膳。
趙馳風點了幾道菜,挑眉問初二:“你吃什么?”
初二著急看食盒,想看看顧希為他準備了什么吃食。
只是那張嘴,在趙馳風跟前莫名其妙又變硬了:“臨走前,她非給我塞了這個,陛下一直教導咱們不要浪費糧食。你吃什么點什么便是,我把這個解決掉?!?/p>
說話時還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樣。
除了趙馳風,隨行的其他十個人聽了這番話,都以為初二對顧希不滿。
趙馳風冷笑兩聲:“管不住這張嘴,你日后多的是苦頭吃?!?/p>
初二忙著打開食盒,沒搭理他。
趙馳風見狀,伸長脖子看過去,還沒看出名堂,便看到初二風雨交加的眼神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