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寧與厲九并肩站在營帳之外,在他們身前還有余下的雪衣衛(wèi)。
此刻都是眼神動容。
而營帳之內,則是傳出陣陣哭泣之聲。
是男人的哭聲。
不是悲痛之聲,而是抑制不住的激動的哭聲。
“老于……這十年沒有白熬?!眳柧叛劭舴杭t。
厲寧看著即將放亮的天空,也嘆息道:“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于笙全家因為金羊而死,他唯一的兒子也因為金羊的死而生?!?/p>
那個叫做于安的青年竟然是于笙的親兒子!
當年皇妃懷了二皇子的孩子,蕭無恨暴怒本想將他們盡數處死。
還是金羊軍師想了一個辦法,讓那未出生的孩子強行認了于笙做爹。
保全了皇室臉面,保全了二皇子的命,唯獨是犧牲了于笙全家。
可是一個臣子的命哪有一個皇子的命值錢呢?
于笙全家被關入天牢,大戰(zhàn)爆發(fā)之后,金羊軍師命人將各大牢房之中的死囚盡數帶出來做炮灰。
可是嫌棄于安太小耽誤行軍,便將于安留了下來,準備回來之后再問斬。
結果金羊軍師沒有活著回去。
于安就這么被眾人遺忘,在牢房里待了十年。
本來他今年是要問斬的,因為他實在在里面待了太久了。
天牢不會一直養(yǎng)著他,結果卻被無明衛(wèi)救了出來。
“此子大難不死,天不該絕啊?!币粋€雪衣衛(wèi)說道。
他們幾個雪衣衛(wèi)一直生活在一起,彼此早就是親如兄弟。
見于笙好,他們心里也高興。
“少主!”
于笙帶著于安走出了營帳,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一個勁地給厲寧磕頭。
“快起來,這是做什么?!眳枌広s緊讓開。
于笙卻是滿臉淚痕:“今日我父子團圓,全仗少主,我于笙發(fā)誓,此生此世,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厲寧想要扶起于笙,于笙卻一直磕頭。
“少主,讓他磕吧,磕夠了九個自然就起了?!绷硪粋€雪衣衛(wèi)道:“其實他本是要死的?!?/p>
“若不是父子團聚,于笙也沒幾日可活了,老主人給了他第二條命,少主給了他第三條命?!?/p>
厲寧疑惑:“怎么回事?”
于笙終于磕完了九個響頭,這才起身道:“不瞞少主,我還活在這世上,其實全靠著那一縷恨吊著?!?/p>
“我本想著,等滅了寒國,給家人報了仇,我便去追我的家人?!?/p>
“沒想到,我兒還在人間!”
厲寧驚詫。
于笙已經有了赴死之心了。
想想也能理解,全家都因為自己而被冤枉致死,一旦報了仇,這世上對于于笙來說就沒有了任何牽掛。
何必還在人間遭罪呢?
但是現在不同,他有了兒子。
將來還會有兒媳婦,還會有孫子孫女,他怎么舍得剛剛團聚就又和兒子分別呢?
厲寧拍了拍于笙的肩膀:“好好活著,我還想你幫我殺敵呢。”
于笙眼神堅定:“少主,與寒軍大戰(zhàn),我請求打頭陣!”
“為何?這很危險?!?/p>
于笙點了點頭:“我知道,但是我想會一會我的老朋友?!?/p>
“薛集!當年我將他當成摯友,我救過他的命!當年他卻不肯為我作證!”
“我倒是想要問問他,頂替我成為御前統(tǒng)領,這些年過得可好?”
殺氣彌漫。
厲寧大手一揮:“好!取他人頭回來見我!”
“末將領命!”
也就在這個時候,天邊泛白,第一縷朝陽照在了厲寧的臉上,將厲寧籠罩在了光芒之中。
“傳令!擂鼓!展旗!列陣!”
咚咚咚——
戰(zhàn)鼓之聲響徹在這片雪白的世界之中,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風突然自南方而來,將厲字旗吹得獵獵作響。
“今年的南風來得早了一些?!庇隗鲜殖珠L槍,眼神堅毅。
“天時地利人和,盡數在我們一方,我倒要看看他們拿什么贏!”白爍也是情緒激蕩。
半個時辰之后。
全軍就已經整頓完畢,四十萬大軍立在原地,聲勢驚人。
厲寧翻身上馬。
“諸位將士,我們翻山越嶺而來,在這冰天雪地守了這么久,等了這么久,就是為了今日之一戰(zhàn)!”
“今日之后,天下將再也沒有寒國!”
“北方將再也沒有戰(zhàn)事,我們將迎來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和平盛世!殺——”
“殺!”
厲寧猛然抽出了腰間長劍:“出發(fā)!”
沒有過多的戰(zhàn)術布置,厲寧直接下令全軍出擊!
天震平原很大。
是整個寒國最大的一片平原,所以兩軍在此處決戰(zhàn),幾乎沒有任何取巧的可能,所謂謀略在這片平原之上,都會變得沒有那么重要了。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至少寒國皇帝蕭無恨認為是這樣。
他逼著厲寧在平原決戰(zhàn),那厲寧就滿足他!
四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向著天震平原而去,鎧甲摩擦的聲音鏗鏘有力,震人心魄。
終于。
兩軍對壘!
薛集騎在戰(zhàn)馬之上,手中握著寒國皇帝御賜的金槍,這桿槍象征著權力,地位,和無上的榮耀,更象征著在寒國皇帝眼中,他是寒國軍人的武力巔峰!
薛集最終發(fā)還是沒有按照蕭無明的囑托死守,他是寒國的御前統(tǒng)領,是寒都城內所有武將之中最強之人。
他有屬于他的驕傲,他不允許自己像個烏龜一樣活在殼子里。
轟——
周國的四十萬大軍站定。
腳步聲震得大地微顫,大軍自動散開了一條通道,厲寧身穿鎧甲騎馬而出。
今日他不是那個出謀劃策的軍士。
他是一個兵,一個將!
厲寧手里提著一柄金刀,這是厲長生的刀,他將此刀借給了厲寧,希望厲寧以此刀斬開寒國的都城大門。
金刀對金槍,今日這一戰(zhàn)意義非凡。
“厲寧!”薛集提著長槍縱馬而出,槍尖從周國軍隊的面前劃過:“你率軍侵占我寒國土地,殺我寒國百姓,我今日絕不會放過你!”
“有種就和本將軍真刀真槍地打一場,讓你們見識見識我大寒兒郎的雄風!”
薛集的聲音飄蕩在戰(zhàn)場之上。
可是良久良久,厲寧都沒有回話。
這讓薛集覺得很尷尬,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怎么?嚇得不敢言語了嗎?”
“咳咳……”
厲寧先是咳嗽了一聲,然后才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反問了一句。
“你誰???”
薛集:“……”
“家里長輩沒教過你放狠話之前要先自報家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