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石瞅了許半仙一眼,沒有說話,慢悠悠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喝起茶來。
許半仙笑著笑著,也沒有再笑了。
他看了看花雨石,又看了看天上,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臉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說起來先前給小友算的那一卦什么都看不出來。”
當時他還遭到反噬導致吐血了。
呃,不過,自己如今的修為有所增長,要不要再算一卦?
許半仙想到這里,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不不,遭到反噬吐血的滋味可不好受。
再給明昭道友算命卦,他就是狗!
許半仙下定決心后,轉頭看向外面,視線穿過靈舟的護欄,落在遠處那個不斷翻涌、顏色近黑的秘境入口上。
真的不算?要不算一算?
許半仙長嘆了一口氣,一手揪著自己保養(yǎng)得不錯的白胡子。
對面喝茶的花石雨:???
這又是怎么了?
許半仙站起來,來回踱著步子,時不時發(fā)出一聲嘆息。
大部分的人就是這樣,心里只要冒出了某個念頭,雖然理智告訴自己不能去做,但架不住內心的蠢蠢欲動。
尤其是像許半仙這樣的人,從小到大性格隨意自在,一般想做什么就會去做。
許半仙覺得自己的腦子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是嚷嚷著趕緊算一算明昭道友的命卦,另一半則是苦口婆心勸說著他,讓他不要作死。
許半仙回來踱步了好一會兒,猛然止住腳步,他內心有了決定,在花石雨的注視下,張嘴:“汪!”
正在喝茶的花石雨差點被茶水給嗆著了,他神情錯愕地望著突然狗叫了一聲的許半仙。
許半仙汪完一聲,正在坐下,然而,他的視線余光有人影飛快閃過,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啪的一聲。
許半仙的額頭被花石雨貼了一張靜心符。
許半仙:……
花石雨:……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許半仙是無語。
花石雨是緊張,他甚至拿起自己的劍鞘,如果這張靜心符不管用,他就掄起劍鞘把人敲暈。
許半仙覺得此時的自己冷靜了許多,就像在炎熱的夏日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似的,他伸手掀起貼在眉心,有點擋視線的清心符,望向花石雨:“花師兄,你在做什么?”
花石雨飛快打量著他,神態(tài)、語氣都很正常,花石雨松開了自己的靈劍,坐了下來,“你無緣無故狗叫,我以為你瘋了,想著讓你冷靜冷靜。”
許半仙:……
他默默把那張靜心符揭了下來,還給對方,“我方才只是在糾結一件事情而已。”
花石雨更不解了,“糾結一件事情還要學狗叫?”
許半仙:“因為我在心里發(fā)誓,如果我要算了一卦的話我就是狗。”
“……”
許半仙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這靜心符一貼,我冷靜了許多,覺得要算那一卦有些冒險?!?/p>
花石雨:“既然如此便不要算?!?/p>
許半仙捋胡子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可我都學狗叫了,不算的話,是不是會更加虧?”
花石雨:……
他無奈伸手扶額:“你愛咋咋的?!?/p>
他就不應該跟他說話。
許半仙轉頭看向外面,天色極好,天海一色,很適合吹著海風睡覺。
許半仙的右手手指不自覺捻了捻,他決定算一卦,反噬而已,又不會死,要是不算這一卦,他午睡都睡不著。
許半仙閉上眼睛,手指飛快捻著,腦海中浮現(xiàn)小姑娘的身影。
他看到了小姑娘獨自站在白茫茫、看不到盡頭的蒼白世界中,一向愛笑的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正低頭注視腳下。
許半仙內心微動,在看什么?
他想看得更清一些。
然而,正在低頭的小姑娘似乎察覺到什么,抬起頭看向許半仙,漆黑如墨的眼睛像一雙冰冷又毫無感情的琉璃珠一般。
許半仙與小姑娘視線對上了那一瞬間,內心有一道聲音在不停叫囂著:危險,危險。
“噗!”
許半仙猛然睜開了眼睛,喉嚨一腥,吐出了一口鮮血。
坐在他對面的花石雨敏捷地移動著自己心愛的茶具,往旁邊一閃,躲過了許半仙的“鮮血攻擊”。
許半仙彎著腰,一手捂著劇烈起伏的心口處,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花石雨把自己的茶具收起來,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遞上了一瓶丹藥問道,“還好?”
許半仙抬眸,眼白有些泛紅,看到花石雨遞過來的丹藥,他擺了擺手,啞著聲音說道:“不用,我緩一下就好?!?/p>
聞言,花石雨收起了那瓶丹藥。
過了半晌。
許半仙好了一些,他給自己捏了一個清潔術,把胡子衣袍上沾染到的血跡都清理干凈。
花石雨問他:“你算了什么?”
許半仙沉默了下來。
花石雨:“不能說?”
“不是,”許半仙的聲音仍舊有些沙啞,“好像什么都沒有算到。”
白茫茫的世界,站在前方低頭的小姑娘,還有……
許半仙腦海浮現(xiàn)小姑娘看過來的那雙毫無情緒的眼眸,按理來說,自己只是算上一卦,卦象里的東西幾乎都是虛無,或者不是如今的存在。
小姑娘卻像是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目光,看了過來。
“到底是怎么回事?”許半仙都快要把自己的胡子給揪斷了,也沒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阿昭做夢了。
昏沉沉的天空,黑云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氣,目光所過之處是躺著許多尸體的荒原。
阿昭站在荒原上沒有動,她記得這里,自己曾經(jīng)夢過這個地方,如果沒有記錯的話。
阿昭的目光掃過四周,最終落在一塊石頭上,那石頭上插著一把發(fā)出嗡嗡悲鳴的長劍。
阿昭眼中閃過一抹茫然,自己為什么又會在這里?
她的眉頭微擰,她好像值完夜就回床上睡覺了,白天也沒有遇到奇怪的事情。
“你這該死的劍,哭什么哭,哭唧唧的還像劍嗎?”
這時,死寂的荒原響起了一道中氣十足,罵罵咧咧的聲音。
回過神的阿昭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一頭毛發(fā)沾了血、泥土、草屑,總之渾身臟兮兮看不出是什么顏色的,個頭比自己還要大的靈獸正站在那把嗡嗡悲鳴的長劍前,它掄起自己的爪子朝長劍拍了下去。
“砰!”
“砰砰!”
靈獸憤怒無比,一連拍了好幾下,“不是說了不能哭嗎?哭成這個樣子,還算什么神劍,干脆回爐重塑算了。”
“嗡嗡嗡!”
那把劍對靈獸的話十分不滿,發(fā)出嗡嗡的聲音。
“哈?本座哪里哭?你是一把劍,沒有眼睛的,本座才沒有哭,”臟兮兮的靈獸聽明白那把劍的話語,幾乎跳腳地喊著。
站在遠處的阿昭看到了隨著它的跳躍,有晶瑩的水珠從它的腦袋滑落。
阿昭怔了怔,覺得這頭靈獸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她不自覺邁開腳步:“你……”
“唰!”
小姑娘剛邁出一步,眼前的畫面一花,隨即,她來到了一個陌生的空間里,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白茫茫一片。
阿昭愣了一下,看了看四周,起初以為自己來到了極北之地,但很快這個念頭就被她給否定了,不冷,而且沒有雪。
小姑娘低頭踢了踢地面,感覺硬邦邦的,她在確認四周不會有危險后,蹲了下來,伸手摸了摸地面,觸感有些冰冷。
阿昭歪了歪腦袋,眼中閃過一抹遲疑之色:石頭?不像,好像是白玉?
“叮鈴!??!”
還沒有等阿昭去細想,她的耳邊響起了一連串的鈴鐺聲。
躺在床上熟睡的小姑娘猛然睜開了眼睛,看也不看,抓起放在床頭的秋意劍,一躍而起:“敵襲!”
這鈴鐺聲是她布下的預警陣法發(fā)出的聲響,證明有人靠近了預警陣法。
剛聽到鈴鐺聲響,商量著誰去看情況的桑一舟和諸懷珀先是聽到小姑娘脆生的聲音,然后看到小姑娘穿著白衣里衣、披頭散發(fā)、提著秋意劍、光腳著從那天青色的帳幔里竄了出來。
東邊的天空已經(jīng)蒙蒙亮起。
看清楚小姑娘此時模樣的兩人:……
小姑娘也看到了兩人,不過她沒有說話,目光落在不斷傳來鈴鐺聲的方向,眉頭輕擰:“有點奇怪?!?/p>
除了鈴鐺的聲響,還有一些奇怪的動靜。
“小前輩,我們去就好了,”桑一舟連忙開口說道。
阿昭板起小臉:“不,動靜有些古怪,我隨你們一起去?!?/p>
說著,小姑娘邁開一步,踩到了草地,她低頭看到了自己的小腳丫,她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穿鞋子,她對桑一舟兩人說道:“你們先去,我收拾一下就來?!?/p>
阿昭飛快穿好鞋子,外袍,隨便拿了一條綢帶綁起頭發(fā),抓起秋意劍往動靜傳來的方向走去。
原本入定聽到動靜睜開了眼睛的一塵眼睜睜看著小姑娘三人無視了自己,直奔動靜傳來的方向而去。
他:……
他的目光落在小姑娘的物品上,覺得自己還是守在這里比較好。
小姑娘所用的東西價格都很昂貴。
只是不知道小前輩會不會認為自己在偷懶。
“呼~~~”
有打呼聲響起。
一塵轉頭,看到了小白睡得很香,時不時發(fā)出響亮的呼嚕聲。
原本有些糾結的一塵頓時心安了,至少自己是醒的。
“叮鈴?。?!”
鈴鐺的聲音越來越急促,阿昭的神識掃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