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陽光傾斜而下,透過巨樹的枝干嫩葉勾勒出一幅別樣的星圖。
嬴政半躺在老爺椅上,輕抿了一口茶水,春日零星的光芒落在他身上,分外的愜意。
自出身流落趙國為質子,到一統(tǒng)天下尊為皇帝,嬴政何時這般放松過?
灰衣老者站在一側,說道:“尉繚讓衛(wèi)莊殺的那人是項燕的孫子項羽,他在被押往郡縣的路上逃了?!?/p>
“在這之前,公子凌已派遣兩千陷軍營士兵以及羅網眾殺手追殺項羽和項梁,項梁身死,項羽逃脫?!?/p>
嬴政輕輕搖晃著椅子,雙目微閉,他沒有睜眼,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也就是說,殺項羽是皇帝的命令,衛(wèi)莊本來已經得手,那人就這樣被墨知白和蓋聶救了?”
“兩千陷軍營士兵和羅網殺手追殺兩人,最后還請了衛(wèi)莊……”嬴政瞇著眼,笑道,“有意思?!?/p>
嬴政也只是覺得項羽可能有點意思,他怎么也想不到,如果不是因為趙凌的出現(xiàn),哪怕扶蘇通過他的考驗,大秦最終還是可能毀在這個他連正眼都不曾瞧過的項羽手中。
灰衣老者一直站在嬴政的身后,嬴政閉目小憩了一陣,一個護衛(wèi)上前稟告:“先生,河內郡郡守王櫟奉上名謁,已和墨知白在門外等候。”
堂堂郡守,見一名商人,竟然還下名謁?
顯然是墨知白故意誤導王櫟,也為嬴政的身份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也避免嬴政的身份泄露出去。
這種事情,他倒是干得輕車熟路。
之前幫著趙凌瞞著嬴政,如今又幫嬴政瞞著趙凌。
嬴政緩緩睜開眼,起身道:“讓他二人進來吧?!?/p>
“喏!”護衛(wèi)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宅院外,墨知白和河內郡郡守王櫟低聲攀談著。
王櫟戰(zhàn)得筆直,盯著宅院門口,目不斜視,嘴唇的動作極小,仿佛在用腹語說話:“墨先生,你說趙先生會見我嗎?”
墨知白見狀暗暗好笑,微微點頭道:“郡守大人不必擔憂,趙先生是奉皇帝命令出來的,為了河內郡的發(fā)展,必然是會見你的?!?/p>
王櫟暗喜:“之前我向皇帝陛下上書,請朝廷撥五十萬兩銀子,結果治栗內史就撥了六萬兩,這哪里夠?。俊?/p>
“三川郡本就富庶,趙先生還是用除了五千兩黃金給煤礦買了下來,酈食其那老頭就算得陛下恩寵,也不可如此啊?!?/p>
各郡縣郡守三年一任,到任之后,若政績好,不僅僅升官入京,還有豐厚的獎賞。
若是政績差的,不僅無顏面對皇帝,還要罷官貶職。
按照皇帝的說法就是,你們到了地方無需貪污,要錢要女人,要田地只管開口,俸祿低了直接上書,朕給你們加!
有地方豪強行賄或是橫行霸道,處理不了的,直接上書!
三年后若能讓百姓都吃得起飯,住得起房,根據(jù)改善的程度進行獎賞。
有困難就上書,郡守們看到酈食其就眼紅,三川郡何其富庶,而且沒有反賊。
其他的郡縣要么之前剛剛經歷了旱災,要么又經歷了雪災,當?shù)睾缽姴毁I賬,除了消除善匪,還有不少反秦勢力盤亙錯雜。
郡守們也不可能真遇到點事情就直接上書皇帝,這只會顯得他們無能。
河內郡地處中原要沖,其實就還挺好的,郡縣附近駐守了大量的軍隊,本地原屬于魏、趙地,但之前的舊貴豪強都被遷徙至咸陽,小股反秦實力迅速被王櫟撲滅。
墨知白直接給嬴政安了一個皇帝特使的名頭,并且裝作跟王櫟關系好,才告訴他的,讓他要假裝不知情。
并告訴他,這位趙先生在三川郡買下了虧損嚴重的煤礦。
這個消息,王櫟早就聽劉秀說了,當時便氣得直跺腳。
五千兩黃金?。?!
若這位趙先生只是一位富商,五千兩黃金買了煤礦,即使回了河內郡,他還有錢嗎?
如今墨知白算是給他解惑了。
在他看來,趙先生就是去三川郡平那煤礦的賬,順便視察三川郡。
如今已經到了他們河內郡。
三川郡那么富,皇帝陛下還出了五千兩黃金給他們平賬,那河內郡呢?
兩人并未等待多久,宅中一名護衛(wèi)走出來,對兩人說道:“我家主人請兩位進屋?!?/p>
墨知白今日其實特別的郁悶,他收到了消息,項羽跑了。
皇帝費盡周折要殺的人,就那么被他救了。
他現(xiàn)在恨不得立刻回咸陽當面請罪,但嬴政在河內郡,他又不敢離開。
嬴政雖然是聽從諫言易了容,但他現(xiàn)在的身份太敏感了,萬萬泄露不得,偏偏嬴政行事又霸道專橫,完全不可能低調,墨知白也只能跟在身邊替他掩護身份。
兩人進入宅院,嬴政已經令人沏好茶等著他們。
“兩位請坐。”嬴政沒有對郡守行禮。
王櫟進來之前就已經被墨知白招呼過了,特使的身份不容泄露,他假裝不知,便也沒見禮,而是坐在下首。
“趙先生這是易容了?”王櫟之前見過嬴政的,見他易容,也不意外,反而笑道,“如今有心人多,先生攜帶巨富過市,改變一下容貌也是好事。”
嬴政微微點頭,笑道:“郡守大人親自登門,是有何事?”
王櫟想起之前他們已經見過面了,而且都已經稱兄道弟了,干脆放下拘謹?shù)淖藨B(tài),喝了一口茶,道:“趙盤兄半年前路過河內郡,說好去三川郡看看就回來,怎就讓小弟等了半年呢?小弟思念兄長,得知趙盤兄回來,豈能不登門拜訪?”
墨知白直勾勾地盯著王櫟,你小子!??!
不等嬴政搭話,墨知白怒道:“你跟誰稱兄道弟呢?我與趙先生同輩相交,你稱趙先生為兄,那是不是也要稱我為兄?”
趙凌之前還沒當皇帝的時候,見著墨知白也是以晚輩自稱,這王櫟是趙凌的門生,在三川郡的時候也稱墨知白為先生。
他不過是當了郡守,就要倒反天罡了?
你要高你師父一頭?跟他爹稱兄道弟?
墨知白并不是那種老頑固,但這種近乎欺師滅祖的事他忍不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