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扶蘇如遭重擊,雙目瞬間瞪得滾圓,瞳孔因極度的震驚而猛烈收縮,仿佛聽到了這世上最不可思議的命令!
皇帝竟然讓他去河內郡?
去見那個可能是父皇的“趙盤”?!
如果……如果趙盤真的是父皇嬴政!
扶蘇的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shù)可怕的畫面:那個威嚴如神祇、掌控欲極強的男人,在看到他這個“被廢黜”的長子出現(xiàn)時。
會是什么反應?
是震怒?是失望?
還是……一絲可能死灰復燃的期望?
父皇若知趙凌繼位并非出自他本意,而是趙高李斯矯詔的結果……
他會不會……
會不會改變主意?
他會不會覺得,那個曾被他寄予厚望、卻最終‘辜負’了他的長子,或許……還有可取之處?
他會不會……想重新立自己為帝?!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般噬咬著扶蘇的心臟!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親了!
嬴政的意志,就是帝國的鐵律!
他若認定趙凌得位不正,若對自己這個“仁懦”的長子重燃一絲希望……
那后果……扶蘇簡直不敢想象!
屆時,他將被置于何等恐怖的境地?
夾在假死歸來的始皇帝與已然登基、手握生殺大權的二世皇帝之間!
無論他本人多么不愿,多么想逃避,都會被這滔天的權力漩渦無情地撕扯、吞噬!
最后成為父子反目、兄弟鬩墻的核心祭品!
而趙凌……這個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剛剛坐穩(wěn)帝位的弟弟,又會如何應對?
扶蘇只覺得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懼感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望向御座上的趙凌,那張年輕英俊的臉上,此刻的笑容竟顯得如此高深莫測,帶著一種洞悉一切。
趙凌的目光,仿佛早已穿透了扶蘇的恐懼,看到了那個他精心設計的、充滿變數(shù)的未來。
他是在試探扶蘇的忠誠?
還是在試探嬴政的底線?
亦或是,他根本就是在期待一場足以讓他名正言順“清理”掉所有潛在威脅的巨變?
“陛下……” 扶蘇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臣……臣……”
他該說什么?拒絕?那是抗旨不尊!
應承?
那無異于踏入一個九死一生的修羅場!
冷汗已經(jīng)浸透了扶蘇后背的衣衫。
趙凌臉上的笑容愈發(fā)深邃,他微微前傾,聲音不高:“怎么?長安候……怕了?還是說……”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銳利如刀,“你在擔心……見到‘父皇’之后,會發(fā)生一些……讓朕很不愉快的事情?”
扶蘇只覺得一股血涌上頭頂,趙凌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他豁然抬頭,不再掩飾,目光直刺御座上的趙凌,聲音帶著一絲尖銳:“陛下!”
他幾乎是吼了出來,“你就真的一點也不擔心嗎?萬一!萬一那趙盤真就是父皇!而臣,若真站在了父皇面前!父皇他……”
“他若認定趙高李斯矯詔竊國,若他覺得您這帝位得來不正……他若舊念復萌,執(zhí)意要臣……要臣坐上這位置!”
扶蘇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質問,“屆時!陛下您……又該如何自處?!”
章臺宮內的空氣仿佛被瞬間抽干,只剩下扶蘇粗重的喘息聲在回蕩。
這赤裸裸的逼問。
面對扶蘇的詰問,趙凌的反應卻平靜得令人心悸。
他甚至沒有一絲動容,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語氣平淡得如同在談論天氣:“朕,不是早就說過了嗎?”
他身體微微后仰,淡淡地笑道,“長安候若是喜歡這把椅子,坐上來便是。朕說了,當皇帝……”
他嘴角勾起一抹帶著疲憊的笑意:“是真的累?!?/p>
這輕飄飄的話語,卻比雷霆更具沖擊力。扶蘇的心猛地一沉,預感到趙凌接下來的話,絕不會如此簡單。
果然,趙凌話鋒一轉,那平淡的語氣下,驟然涌起一股睥睨天下的傲然與冰冷的決絕:“如果朕嘔心瀝血,殫精竭慮,方才換來如今天下初定的局面,父皇他老人家……依舊固執(zhí)地認為,只有你扶蘇才配坐在這龍椅上……”
他頓了頓,目光如電,掃過扶蘇瞬間蒼白的臉,“好?。‰拮尳o你!心甘情愿!”
趙凌的語氣還是那么的平淡:“朕走之前,得帶走屬于朕的東西!朕帶給大秦的一切!”
他緩緩站起身,來到扶蘇身前,“少府的黃金白銀,都是自己掙的,朕從墨家、農家、法家招攬的匠人、學士,朕命人改良的農具、鍛造的軍械圖紙……乃至朕為鞏固中央集權所推行的新法根基!這一切,都是朕的心血,朕的意志!它們不屬于舊秦,不屬于父皇,更不屬于你扶蘇!”
“若那人真是父皇,長安候便問問父皇,問他老人家,朕若要帶走這些,只帶著忠于朕的將士們去為大秦開疆拓土,去海外尋一片新天地……他,允是不允?!” 這哪里是詢問?
分明是裹挾著鋼鐵洪流的最后通牒!
是告訴嬴政,若敢復立扶蘇,他趙凌就敢抽走帝國的筋骨,留下一個徒有其表的空殼!
趙凌輕輕地拍了拍扶蘇的肩膀:“況且……”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長安候,你似乎忘了最根本的一點?!?/p>
他緩緩抬起手,指向殿外那象征著至高權力的方向,一字一頓,如同宣判:“始皇嬴政,已崩!葬于驪山皇陵!此乃天下共知,鐵案如山!”
“就算你扶蘇在河內郡找到了一個活生生的、與父皇一模一樣的老人……” 趙凌搖頭笑道,“那也只會是一個膽大包天、冒認始皇帝的逆賊!人人得而誅之!”
“朕手握大義名分,掌控帝國中樞,天下兵馬皆聽朕號令。朕若認定了想坐在這龍椅上,別說是一個死而復生的‘父皇’,便是天神下凡,也休想撼動分毫!”
“所以,”趙凌最后攤了攤手,臉上甚至還浮現(xiàn)出一絲無辜的困惑,“朕,有什么可擔心的?”
當皇帝是很累,但趙凌都穿越了,都已經(jīng)做了這么多了!
現(xiàn)在叫他讓位?
讓扶蘇撿現(xiàn)成的桃子?
別說扶蘇了,始皇帝來了都得對掏一波,這皇帝誰贏誰當唄!
他可以不殺扶蘇,但扶蘇只能為臣。
沒有其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