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瑤瞳孔地震。
就算再傻,這會也明白過來了。
狼崽子是裝的,是騙她的,從騙她裝死那天起就已經(jīng)想好了要卸磨殺驢。
“孽種!你騙我!我沒死!我沒死!我是你娘,我是周瑤!”周瑤嘶吼掙扎著要往狼崽子這沖過來,還沒完全松開手的官兵本能抓住她。
狼崽子卻是冷冰冰看著她,“哪里來的瘋子,本侯生母已死,族譜上已經(jīng)劃名,官府也已經(jīng)消了戶籍,更何況,本侯姓唐,非陳更非周,也不會是林。”
沒想到狼崽子做得這樣滴水不漏。
在世間,她周瑤已經(jīng)死了,無法證明自己是周瑤,自己還活著。
“孽種,你想要卸磨殺驢,你做夢,是你給長寧下藥的,是你讓我裝鬼逼瘋她的……”
狼崽子并沒有阻止周瑤喊,而是頗為無奈的看向抓著周瑤的官兵道:“許是接受不了要被罰為軍奴的事實,瘋了,勞煩你們,多有照顧。”
說完,狼崽子將一袋銀子放在官兵手里。
官兵雖只是小吏,但在底層摸爬滾打,哪個不是有幾分精明的。
隆親王通敵叛國是事實,整個隆親王府已經(jīng)垮了,長寧也不再是當初可以橫行霸道的郡主了,隆豐侯對她做過什么,真的還是假的的,誰會去追究,誰也有去信一個瘋仆人的話呢。
至于這人是不是侯爺?shù)纳?,侯爺已?jīng)言明生母已死了。
“侯爺客氣,本就是小人該做的?!辟r笑應和這,官兵拽著周瑤就走。
周瑤哪里掙扎得過,想要繼續(xù)喊,聲還沒出,嘴就先被堵住了,只剩下激動悲哀的嗚咽聲。
隆親王府被處理的同時,另一邊的永安侯府也一并進行。
徹查隆親王的時候,連帶著一直拖著永安侯也一并查了。
永安侯的那些事本就是因要咬著隆親王才一直沒讓審,一松了口子,當日就查了個全乎,連帶著認罪判刑一氣呵成。
永安侯在并不知隆親王通敵的情況下傳遞情報,不算叛國,但殘害將士,失職謀私,臨陣脫逃的罪名是戴得牢固的,判了秋后問斬。
永安侯府同樣抄家流放,連被關(guān)在牢里梁氏也一并流放。
因為林川死無對證,雇兇殺人的證據(jù)也不足夠,所以,梁氏沒有被判死刑,還頂著永安侯夫人名號的她,就數(shù)罪并罰,不止流放,還要帶著厚重的枷鎖。
“不要!我不要去流放!是我殺了林川,殺了那些奴仆,我承認,判我死刑!”被從牢里拉出來,梁氏聲嘶力竭的認罪。
可卻沒有人聽她的,只暴力的將她往外拽。
梁氏用盡全力掙扎卻是無濟于事,氣血上涌,心臟劇烈疼痛起來。
她咬緊牙,強撐著不讓自己表現(xiàn)出痛苦來。
就這樣,忍著,忍夠幾個呼吸就夠了,就可以死,可以解脫……
還不等梁氏繼續(xù)想下去,就見常大夫一個箭步上前,一手捏開梁氏的嘴,一手就將手里的救心丸塞進了她的喉嚨里,逼著她不得不咽下去。
心臟揪疼立即減緩,梁氏恨紅了一雙眼盯著常大夫。
常大夫則是拍拍手上殘留的藥粉,笑道:“在下治療心疾多年,還是有些經(jīng)驗的,侯夫人一點變化,在下就能判斷得出是否心疾復發(fā),放心,在下受蘇側(cè)妃之托,定保侯夫人長命百歲?!?/p>
“你……”梁氏氣得要嘔血,偏偏在常大夫的細心調(diào)理下,身體更好了,壓根就嘔不出來。
長命百歲?
那是長命百歲的不斷受折磨,簡直是現(xiàn)世地獄。
可惜,現(xiàn)在梁氏沒有權(quán)利決定自己都生死。
同樣的,身為永安侯嫡子的蘇燁和已經(jīng)分家出去的二房三房都沒能幸免于難,只有嫁出去的女兒和幾個幼子得以置身事外。
流放是同隆親王府一眾一起的,一大早就用囚車拉到了城門外。
隆親王雖死了,可百姓的憤還沒消除,不少人拿了爛菜葉,臭雞蛋,潲水等在門外,人一從囚車里放出來,就鋪天蓋地砸過來,也不管出來的人是誰。
當然,等人都出來后,憑著枷鎖能夠分辨。
那些帶著厚重枷鎖腳鏈的就是和賣國有參與的人,自然也成了重點攻擊對象。
上面交代了,不急著啟程,就是給了百姓們泄憤的時間,押送的官兵識趣的退到一邊去閑聊,料這些人也不敢跑。
的確無人敢跑,但有身手靈活的也躲到了一邊。
比如,蘇燁。
他身上沒有枷鎖,自無人盯著他,但他卻感覺到了兩道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一道,是早已經(jīng)和他退了婚約的王家小姐。
遠遠的,就能看到坐在馬車內(nèi)望出來的她紅腫了一雙眼。
此一別,再無緣分。
蘇燁別開眼,不繼續(xù)去看,既已不是一路人,何必耽誤她。
而另一道視線,蘇燁沒有去找尋。
只是伸手握了握掛在胸前的狼牙項鏈,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身。
待砸得差不多了,再往下就容易出人命了的時候,官兵敲響了銅鑼,拉著鎖鏈啟程流放。
浩浩蕩蕩百來人往外一步步離開,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了視線之內(nèi)。
城樓上,看著那些人消失的方向,蘇芮依舊沒有收回視線。
她也知曉,蘇燁知曉自己在,只是沒有抬頭望過來而已。
許是覺得丟臉,又許是怨恨她又害了他全家,無論是什么,此生他們大抵都不會再相見了。
原本,她今日是不會來這里的。
但昨夜,她又做夢了。
又夢回那個在昏迷之中虛幻的家,蘇燁捧著剛摘的桃子送到她跟前,滿頭大汗卻笑得露出牙花子喊:“芮兒,甜,快咬一口試試。”
她還沒咬,就醒了過來。
自昏迷醒來后,她便時常想,雖是一場虛幻,可是不是在另一個世間,那虛幻是真實的呢?
不知是情緒變得多愁善感,還是將夢境之中的蘇燁和現(xiàn)實之中的疊加在了一起,又或者是一切塵埃落定,日后再難相見后的釋然,她還是來到了這里。
“側(cè)妃,起風了,咱們回吧?!甭宥鸾o蘇芮披上披風,小聲勸說。
蘇芮攏了攏披風,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道:“回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