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玄翼的聲音一出來,滿場百姓皆變了臉色。
剛才還沉浸在幻想與幸福之中的婦人們,想到攝政王這幾個月來血腥的手段,想到他每次出門都要流血的街道,嚇得肝膽俱裂,噗通跪了一地,瑟縮著身子,往角落的陰影里爬去。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今日是個好日子,求求攝政王大發(fā)慈悲,少殺幾條人命吧……
早知道攝政王會過來,她們打死也不敢看這個熱鬧??!
前些日子聽說攝政王門前,有一堆夫妻被逼著去磕頭謝恩,一邊磕頭一邊感激攝政王這個十世大善人……
也太假了吧!
攝政王越來越喪心病狂了??!
就連剛才捧著珍珠,振振有詞,說的意氣風發(fā)的女郎,看見玄翼之后,膝蓋也軟成了面條。
后面的話全哽在口中,擠不出一個字來,面色蒼白如霜,哆哆嗦嗦地將那珍珠冠放回轎子上,噗通一聲跟著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將云清絮交代給她的托詞說出來。
“王……王爺恕罪……”
“我們掌柜的說,我們金玉堂所有的珍珠,只賣給天下女子,不賣給任何男子。”
“珍珠,是……是女子的專屬?!?/p>
“男人配不上,會……會糟蹋了的?!?/p>
那女郎說完,眼淚都快逼出來了。
她如何能想象到,三十兩一天的活計,說幾句話就能輕松賺錢的事,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碰上攝政王這個煞神!
還……還當場拒絕了攝政王的請求!
攝政王……不會把她家給抄了吧?
嗚嗚。
銀子好難賺啊。
人群角落。
帶著帷帽的云清絮,面色亦是難看至極。
她今日安排了一出好戲。
想用故事與情感,為這珍珠抬高身價,讓珍珠成為女子高潔品質(zhì)的象征,借長姝公主的勢,讓珍珠成為京中女子趨之若鶩的珍寶。
在這之前,京中女子以金玉為美,對珍珠不怎么感冒。
今日,她相信通過她一翻宣揚,珍珠的價格必會直線上漲,成為京中貴女的新寵。
而且,之后的售賣方法她也考慮好了。
一日,只販賣一顆珍珠,以抽簽做決定。
請那些文人墨客,給他們一筆可觀的潤筆費,讓他們根據(jù)每一顆珍珠的形狀、樣貌,做出與之關聯(lián)的詩詞,為這枚珍珠命名,再輔以同色系的珍珠手鏈、珍珠吊墜做贈品。
之后,讓沿街的乞兒,將每日是誰得了這珍珠,得了這詩詞,宣揚出去,務必保證京城大街小巷,人人都關注金玉堂每一日的珍珠售賣之事。
這樣,保證每一顆珍珠都是獨一無二的。
保證讓每一個買到珍珠的女子,從名譽到口袋,都滿載而歸,不虛此行。
明面上,用一日一枚珍珠來吊著客人。
暗地里,將珍珠流入黑市交易,哄抬價格,賺取高額的利潤。
兩三個月后,等所有的存貨都售光之后,她與霍千斛也可以安然離開京城了。
往后,再也不用為銀錢擔憂了。
可她萬萬想不到,出師未捷身先死,第一步走到一半,竟然出現(xiàn)了玄翼這個攪局的混賬!
……
女郎的拒絕,出乎了玄翼的預料。
他數(shù)日未眠的鳳眸里,血絲醞釀成片。
手中刻著萬字紋的佛珠,被他攆了一遍又一遍,滴滴答答的聲音,在這人頭涌動的長街上,像屠夫手中握著鐮刀,劃過萬人空巷的路面,睥睨著這群凡塵俗子,思索著該先從哪里收人頭。
被玄翼眸光直視的女郎,以頭觸地面,恐懼的冷汗如雨水,將地面濡 濕一片。
她后悔至極。
她剛才不應該拒絕攝政王的。
她怎那么蠢?。?/p>
為了幾十兩銀子丟了命,實在不值得啊……
不行,不行就給王爺吧。
掌柜的知道了,也不會怪她的。
畢竟,普天之下,攝政王想要的東西,誰敢不給?
女郎咬了咬唇,仰起頭來,看著那烏木馬車輪轂上刺目的金縷,艱難地開口:“王爺,其實……”
“很好?!?/p>
玄翼打斷了女郎的話。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女郎跟被抽了骨頭一樣,噗通一聲,又趴在地上,鼓起的勇氣煙消云散。
玄翼卻沒有看她。
而是轉(zhuǎn)眸看向馬車里的另外一個人。
“懷業(yè)大師,你怎么看?”
車簾被風吹起來,露出坐在玄翼旁邊的那位和尚。
和尚身穿布衣袈裟,頭頂烙了九道戒疤,手中盤著一百零八個紫檀木珠子做成的手串,蒼老的眸子緊緊閉著,口中念念有詞,似是不關心一切外物,一心只念佛經(jīng)。
聽到玄翼問他的意見,他才緩緩睜開雙眼,黑白分明的眼球,沒有老年人的頹靡與渾濁,反而精光四射。
帶著帷帽的云清絮,也朝馬車這邊看過來。
她雖看不到人影,但隔著白色的紗幔,卻能感覺到,一抹火辣辣的眼神,落在她的帷帽上。
這樣的感覺,駭?shù)脑魄逍跣捏@肉跳。
她急忙又垂下頭來,躲到霍千斛的身后。
她懷疑……剛才凝視她的視線,是玄翼口中那位懷業(yè)大師的!
甚至……這位懷業(yè)大師還認出了她。
這怎么可能?。?/p>
她從前從未見過這位懷業(yè)大師,如今又是假死之身,
躲到霍千斛身后的云清絮,自然看不見,懷業(yè)大師盯著她的方向,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王爺可知道,珍珠的另一種功效?”
玄翼在懷業(yè)大師面前,虛心至極。
“愿聞其詳?!?/p>
懷業(yè)大師摩挲著手中的佛珠,蒼老的聲音,訴說著佛經(jīng)上關于珍珠的記載。
“鮫人珠,集世間陰氣至極。”
“下可通幽冥,上可收神魂。”
“不僅對活人有寧心靜神的功效,對死人,效果更佳?!?/p>
“能夠收斂死人的神魂,讓死者死而復生……你信嗎?”
玄翼原本是不信的。
死人復活,這等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他一點點都不信。
從前誰若敢在他面前裝神弄鬼,他會讓禁軍的長槍,捅穿那人的心窩,等那神棍快要血盡而亡時,再居高臨下地問他一句。
“喂,你的佛祖和道祖,不來救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