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絮表情僵住。
這么爽快?他愿意陪她去?
準(zhǔn)備好的說辭,哽在喉中,雙手不安地放在身側(cè)。
玄翼見狀,眸光更幽深了些,“如何?”
他的鼻息曖昧至極,撲在她的臉上,呼吸纏 綿,如同情人的低語,讓云清絮的雙頰浮上一抹暈紅。
這個混蛋!
云清絮像觸電一般,急忙后退兩步,避開那灼熱的,曖昧不清的眼神。
“多謝王爺……”
她垂眸,眸光遮掩,擋住眼底的情緒,“來王府之前,已用了些吃食?!?/p>
此時夜色剛起,云清絮的行蹤也早有人匯報給玄翼,看她的臉色和語氣,更不像酒足飯飽的模樣。
吃過晚膳是假,不想與他同席是真。
玄翼看出了她的謊言,卻并不打算逼她,只是吩咐趙管家,“本王也沒什么胃口,讓膳房備些攜帶的糕點(diǎn)便可,林氏鋪?zhàn)有律系脑破饺馗馕兜啦诲e,給云姑娘備上?!?/p>
“是!”
趙管家恭聲出去,不大會兒,便命人提了十幾個食盒進(jìn)來,一并裝在備好的馬車上。
玄翼既要出門,便將身上的常服換下。
到里間穿了一身墨藍(lán)色的長衣,足躡灑銀的月牙靴,腰上配著一塊漆黑如墨的龍鳳玉佩,衣衫晃動間,少了幾分冷肅,多了幾分貴氣與俊逸。
這是云清絮頭次見他穿藍(lán)色的錦衣,月光朦朧,屋內(nèi)漸起的燈燭映照著他挺削又堅毅的五官,他的面容漸漸和記憶中山洞里的那個少年重合,云清絮一時有些晃神……
到底哪個才是他?
山洞里脆弱的相依為命的少年?
前世王府里那個冷著臉看她和孩子被仆人打罵折辱的王爺?
還是尋了她七天七夜,帶著一條鮮血淋漓的廢腿,和她在馬車上共度一夜的玄翼?
“走吧?”
玄翼見云清絮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下意識地將脊背更挺直了幾分。
沖她招了招手,袖口處的龍紋,華光四溢,刺入云清絮的瞳孔。
云清絮所有的懷念與迷茫,在看到那淺色龍紋的瞬間,都消散不見。
她深吸一口氣,逼自己的心臟冷靜下來。
不過換了身衣裳罷了。
他還是他,還是個位高權(quán)重的王爺,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一瞬間的喜怒哀樂,掌握著萬千人的生死。
她,只是個身世不顯的農(nóng)家女。
不……
兄長做了官,她的身份也成了官家小姐。
可兄長的這份官職,比白身還要可怕。跟逆賊同黨,如同走在懸崖的鋼絲上,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斂去心神,斂去妄動的心思。
云清絮提裙,跟上了玄翼的步子。
……
一路無言。
到長春侯府時,天已全黑了。
雖然臨近年節(jié),但侯府并無籌備新年的喜氣。
旁邊的官宦府邸,早已掛上了明艷的燈籠,紅彤彤的燈籠晝夜亮著,門口值守的小廝和石獅子,都穿著紅衣,掛著紅綢。
長春侯府,卻一派肅穆。
近來,侯府老夫人身子不適,京中有名的大夫請了一波又一波,門檻都快踩斷了,進(jìn)的氣還沒有出的氣多。
府中愁云慘淡,即便臨近年關(guān),也不敢掛紅。
更何況,前些日子府里還死了一位成年的小姐。
這個新年,對侯府來說,注定不是個喜慶的年節(jié)。
守門的小吏看到攝政王府的令牌后,嚇得話都不會說了,跌跌撞撞地進(jìn)去回稟,再出來時,帶上了在家中停職多日的林侯爺。
林侯爺恭敬地迎了玄翼下車,等看到玄翼身后的云清絮時,面上浮現(xiàn)出一抹尷尬之色。
近日,玉老夫人臥床不起,一日十二個時辰,只醒半個時辰。
吃什么吐什么,嘴中喃喃,說要見攝政王一面,有事相商,否則死不瞑目。
可侯府跟攝政王府本就沒什么情誼,攝政王這些日子為了逆賊叛黨一事,又差點(diǎn)將京城掀了個底朝天,見誰查誰,半點(diǎn)情面都不講。
求爺爺告奶奶,也沒有人牽線搭橋,能讓攝政王來侯府一趟。
三弟與這位云姑娘的恩怨,他是知道的。
自家女兒林七說這位云姑娘與攝政王有情感糾葛,他以前是不信的。
如今……
卻不得不信了。
能請動攝政王親自上門……這云氏女,好大的本事!
心中萬般念頭,面上卻不顯。
所有的心思都藏在臉頰上那久經(jīng)風(fēng)霜的皺紋上。
林侯爺上前兩步迎上,姿態(tài)放得極低,為玄翼與云清絮引路。
“王爺,云姑娘,二位來的正好,老太太剛剛醒了,正在院中念叨著?!?/p>
“家中私事,卻要勞煩王爺親自上門,這份恩情,本侯記在心里?!?/p>
“往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王爺盡管開口?!?/p>
玄翼眉頭微挑,看著林侯爺那張與林從鶴略有些相似五官,唇角微勾,有些譏諷。
“侯府就老夫人一個明白人,余的都不怎么清醒?!?/p>
“如今還有一個在宮里忙前忙后的蹦跶著,不給本王招惹麻煩,便是萬事大吉了。”
“侯爺若有精力,倒不必浪費(fèi)在本王身上,不如多抽出些功夫,好好教教自家貴女的禮義廉恥?!?/p>
“省得讓侯府本就四處漏風(fēng)的門風(fēng),最后連底 褲都不?!?/p>
……
林侯爺黑了臉。
他如今四十有五,子女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跟玄翼他爹一個輩。
如今,竟被一個小輩當(dāng)面指責(zé)。
還當(dāng)著侯府仆從的面……
往后這家主還怎么做!
縱然是有求于人,可也沒必要這般桀磨!
“王爺放心。”
林侯爺捂著發(fā)痛的胸口,咬牙切齒在心中將林婉如罵了一頓,“本侯定好好收拾這孽女,讓她擇日上門,給王爺磕頭請罪!”
玄翼冷笑一聲,正要繼續(xù)開口嘲諷,瞥見云清絮晦暗的面色,心里一個咯噔,生出幾分懊惱,忙止住話音。
“廢話別說了,浪費(fèi)時間?!?/p>
“快點(diǎn)帶路吧?!?/p>
……
與此同時。
宮苑深處。
正跪坐在佛堂前的蒲團(tuán)上,焚香念佛的嘉華太后,猛地抬起雙眸,看著那進(jìn)來匯報消息的嬤嬤,不可置信道。
“你說什么?!蕈月真的找到了?”
“人在哪兒!立刻將她帶進(jìn)宮來!”
“不——”
嘩啦——
她猛地起身,手中一百零八顆的檀木珠子被扯斷,灑落一地。
聲音激動,帶著顫音,“不,哀家親自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