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老夫人這么問時,林從鶴恨不得當場發(fā)誓,跟云清絮撇清關(guān)系。
可這回,他卻罕見的沉默下來。
最后,在所有人驚異的眼神中,淡聲道:“也不能因為云府家世不如侯府,就這樣輕薄了她,讓人家入府給我們想看?!?/p>
“男女姻緣,講究的是將心比心互相體諒?!?/p>
“若您真有興趣想見她一面,不如等梅花開時,相約在京郊的普濟寺上一炷香,即可散心,也可觀察她在外面的言行。”
謝侯爺一身官袍未去,聽他這么說,撫了撫胡須,眼底帶著欣慰之色。
“三弟終于懂事了啊,往后三弟成了家,有媳婦管教,母親你也放心了?!?/p>
孫氏眉頭緊皺,不著痕跡地拉了拉自己夫君的袖子,眼底皆是質(zhì)疑。
什么情況?難不成三弟真的看上那窮酸舉子的妹妹了?那樣的破落戶……要來做她的弟媳了?
這樣的家世背景,帶出去豈不丟死個人!
林二爺?shù)闪怂谎郏疽馑齽e作怪,母親首肯的人,哪里有他們挑剔的余地?
坐在主位的老夫人,聽出了林三爺話中的維護之意后,渾濁的眸光都清晰幾分,面上帶出滿意的笑來。
“好好好。”
“你有此心思,那我這當母親也可以放心了?!?/p>
“說定了,等這雪停了,到時約著去普濟寺一趟,正好懷業(yè)大師近來也在寺中,到時候可以讓懷業(yè)大師挑個好日子,早點兒去云家下聘!”
玉老夫人對于林從鶴的識趣和知態(tài),滿意至極。
這個小兒子,終于能不再渾噩,順著她一回了。
“也不能空手去,華嬤嬤,我記得我那嫁妝里頭,有一對琉璃赤寶鐲子,你去取來——”
“祖母且慢?!?/p>
話未說完,被坐在玉老夫人下首的林婉如打斷。
她將手中的玉箸擺在桌面上,眸光閃爍,帶著一點嘲諷。
“只怕,那云氏罪人之身,嫁不進我長春侯府了?!?/p>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位置跟她隔了好幾個的林二小姐林文淑,見她擺出這么一幅高冷倨傲的態(tài)度,忍不住出言嘲諷。
“怎么?有沒有罪,靠你一張嘴嗎?”
曾經(jīng)要仰她鼻息的庶妹,因為一樁跟攝政王府的婚事,成為了祖母和父親眼中的大紅人,在府中招搖至極,看著就讓人生厭。
身為庶女,搬到了侯府最豪華的蘅蕪院待嫁,憑她那卑賤的出身也配?!
好在攝政王能辨忠奸,知道她林婉如不是個好東西,是個滿身銅臭擅長奇yin巧計的賤人,遲遲拖著不肯下聘成婚。
連陛下都看不下去了,索性解了這場婚約。
本以為,被退婚了,她的氣焰能收斂些。
不曾想……陛下竟然一旨圣意,賜她為異姓郡主……自那以后,每回見了這賤人,她都要拿著身份壓著她行禮作揖!
如今家宴,竟然還緊挨著祖母坐在下首第一的位置,跟侯爺?shù)奈恢谬R平,什么東西!
心中早就積攢了一股郁氣,無處發(fā)泄,林文淑終于找到話茬,狠狠刺激起來林婉如。
“七妹,你雖然是郡主領(lǐng)著皇糧,可到底是小輩,難不成三叔娶妻一事,還得經(jīng)過你的同意嗎?”
“姐姐我看你不甘于此,是不是還想把母親管家的權(quán)利也給要過來?”
“女大當嫁,你雖然被攝政王退婚名譽有損,可我長春侯府百年的榮光罩著你,你還是能嫁出去的?!?/p>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三嬸的事兒,哪里容得下你開口?”
林婉如冷冷地瞥了林文淑一眼,眼底盡是警告。
林文淑半點不懼她。
笑話,她是侯府嫡女,侯爺長女,身份優(yōu)渥貴重無比,豈會被這小賤人給嚇到?
惡狠狠地瞪回去,寸步不讓。
林婉如隱在袖中的左手,緩緩握拳,眼底盡是冷漠。
果然,這就是古代封建令人作嘔的嫡庶家長制,總有一天,她要讓天下改朝換代,人人平等。
深吸一口氣,林婉如看向林三爺,打開天窗說亮話。
“三叔,侄女說的話是真是假,你比任何人都清楚?!?/p>
“云清川科舉舞弊,被當場抓獲,經(jīng)過瀾臺的審判,已經(jīng)定罪量刑,一個月后就要流放了?!?/p>
“你這些天為了一個道德敗壞的罪人來回奔波,侄女都看在眼里?!?/p>
“今日叫你回府,原本是顧念著您曾經(jīng)對我的照顧,想跟您私底下交流的?!?/p>
“可如今事情擺到牌面上,侄女也只能實話實說吧?!?/p>
林婉如迎著林從鶴震驚的眸色,溫聲道,“云氏,罪無可恕,你不要再做無用功了?!?/p>
“有罪無罪,我都不會饒了他們。”
啪。
林從鶴手掌猛地按在桌上,不可置信地看著林婉如,“果然是你從中作梗?”
清絮跟他說,林七小姐在這場科舉舞弊案中扮演了惡人時,他原本是不信的。
他印象中的小七,聰穎善良。
仆婦弄碎了茶盞都不忍心責罰,更別說草菅人命了。
可這才過去多久,她怎變得這般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