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絮醒來時,只覺身下?lián)u搖晃晃,像是在趕路一樣。
她抬起重若千鈞的眼皮,打量著眼前的一幕。
沒在茅屋中。
竟然在一輛馬車?yán)铮?/p>
車是最簡薄的青頂馬車,除了坐的地方之外,車廂內(nèi)再無其物。
她則躺在車廂內(nèi)的木板上。
渾身酸痛,每一寸骨縫里,皆是難忍的痛。
除了身上的酸痛之外,還有一股讓她無法控制的燥熱和邪火,在她的每一絲血液中蔓延……發(fā)酵……
這種感覺……
讓云清絮想起了她和玄翼那瘋狂的一夜。
她不用照鏡子就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如那夜的玄翼一樣,雙目赤紅,呼吸粗拙,想找一個異性,來排解內(nèi)心深處的渴望與寂寞……
嘶……
照著大腿狠狠擰了一下,尖銳的疼痛讓云清絮暫得幾分清明。
她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身體,掀開那車簾往外看去。
一個身形高大的大漢,正駕著馬車,沿著官道,朝京中奔行……
這是要把她送回京城?
可為什么要給她下藥!
想到昏迷之前,綠蕪那意味深長的眼神,云清絮打了個哆嗦,立刻做了決定。
她必須得逃離這大漢的控制!
摸了摸自己的鬢邊……金簪還在。
云清絮強忍住渾身的燥熱和控制不住的顫抖,拔下金簪,朝那壯漢靠去……
然后,在馬車橫跨一個路障之時,突然發(fā)動,抓著那簪子狠狠扎在他的脖頸大動脈處。
血,噴涌而出。
將云清絮的整張臉,糊成一片血色。
大漢陡然爆發(fā)出一聲慘叫,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頸。
云清絮說時遲那時快,拔出簪子又朝他身上連刺十幾簪,直到將那大漢的后背和脖頸刺得鮮血淋漓時,在那大漢反應(yīng)過來痛罵賤人爾敢時,一腳踹向他的后背,將他從馬車上活生生踹下!
接著,卸下捆綁在馬匹上的車轍,將馬兒與馬車分離,跳到馬兒的后背上,抱著馬首,沿著雪地疾馳而去——
……
馬兒剛開始還沿著官道前行。
到后來,雪越下越大,根本分不清前后左右,馬兒越跑越偏,不知不覺,竟迷失方向,從一路向東,變成了一路向西,向南……
冷意,沁入骨髓。
身體的燥熱,卻像要爆炸一樣。
“好熱……救命……”
趴在顛簸的馬背上,云清絮的體力在冰與火之間交織,再也撐不住。
躺在馬上昏了過去。
只是,即便昏迷了,雙手仍死死抓著馬背,不讓自己從馬身上脫落下去……
……
寒山寺中央大殿內(nèi)。
看著滿殿的頭顱,連雍眼底露出滿意之色。
一邊將那成沓的銀票紛發(fā)給手下,一邊指揮著旁邊的下屬,將頭顱一個個裝進(jìn)箱中。
“回京之后,將這些頭顱清洗干凈?!?/p>
“明日,全部掛在京城的城門之上。”
“當(dāng)年云朝軍隊滅我羌族時,何止是殺些女眷……他們將整座城池一切活物……全部殺光燒凈!”
“害得我羌族斷子絕孫,幾百年都沒緩過氣來,至今零落的族人都沒有建成一個國家?!?/p>
“這些人頭,只是提前朝云國收點兒利錢罷了?!?/p>
云清川看著一地人頭,眼底閃過一抹復(fù)雜之色。
憐憫嗎?
心痛嗎?
后悔嗎?
跟了這樣的一個外族之人,走上跟整個云朝作對之路,將來或許還會成為史書里的奸佞之臣……云清川……你的選擇,對嗎?
云清川不知道。
他也曾抱著一腔赤膽忠心,傲骨為國。
可沒人給他這個機會。
他們折斷了他的前途,踩碎了他的堅持,他們不問是非對錯,黑白曲直要將他活活打死時。
他早就看開了。
政治,不過是一幫弄權(quán)人的游戲罷了。
忠誠,不過是用來愚弄讀書人的工具罷了。
他不愿成為尸骨,被人踩在腳下,讓絮兒跟著吃苦受累。
他愿成為一把劍,扎在這群權(quán)貴的心臟上,為自己,為絮兒……奔一條活路出來!
“依我看,不必明天就急著做這些?!?/p>
云清川打斷了連雍的話。
連雍不解,“云兄這是何意?”
云清川對著皇宮的方向,微微拱手,“再有三日,便是秋闈放榜之事,到時候天民同慶,是個極好的日子?!?/p>
“等到那日再將頭顱掛在城墻之上,讓能讓百姓記憶猶心,讓京中這群貴族們……膽戰(zhàn)心驚?!?/p>
“哈哈哈……”
連雍爽朗一笑,也覺得這個主意妙極,“好,那便聽云兄的?!?/p>
只是話音剛落,忽聽殿外傳來爆炸聲。
一聲連一聲,聲聲不絕。
連雍面色驟變,云清川也沖了出去。
但看見那無邊的火藥和爆炸聲,將山脈震斷,將山上的積雪震塌,引發(fā)雪崩之時,二人齊齊變了臉色。
連雍面色陰沉似冰,難看至極。
“好一個攝政王!他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將山脈給炸了!這一招釜底抽薪,實在可恨!”
云清川亦是眉頭緊皺,“攝政王的禁軍有三萬之?dāng)?shù),炸山之后,只怕所有禁軍都會朝這邊趕過來,一寸寸搜查下去……你我絕對無處遁形!”
連雍恨得咬牙切齒,“云兄放心,我這里有一條密道可以離開,這也是我最后的底牌,但是……”
但是這密道,是羌族花了上百年功夫才打通的,不僅連接著寒山寺,還連接著越秀樓、桂華坊等一眾京中的據(jù)點!
一旦密道暴漏,百年布置在京中的暗樁都要被尋掘出來!
可眼看這雪崩之勢,再加上三萬禁軍壓過來,這密道必然會暴露出去的!
連雍心中恨意堆疊,恨不得沖出去將玄翼給宰了,將他千刀萬剮!
可敵強我弱,他知道此時此刻不能沖動,只能拉著云清川朝地道入口走去。
“云兄,早知這攝政王如此瘋魔,今日就不該反將他一軍!”
“余下的事回京再聊,我們先走再說?!?/p>
就在連雍帶著云清川離開時,蕈月氣喘吁吁地從外面跑了進(jìn)來。
她面上的妝容和痣,已被雪水洗散,臉上糊成一團(tuán),看起來極為狼狽。
她看到云清川也在后,急忙止住腳步,擦了一把臉上的贓污,露出本來美艷的模樣。
穩(wěn)了穩(wěn)心神,這才走到連雍和云清川面前。
語調(diào)也溫柔下來。
“主子,您叫我?”
連雍還未開口,云清川已面色巨變,“你怎么在這里?!”
“絮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