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這李記藥材鋪。
一路走來 ,每一家藥店都是這樣,京中最大的玉林閣,更是已被官差團團圍住,連只蚊子都別想從中飛出來!
連止血的藥物都層層設(shè)禁無法購買,更別說解毒用的烏頭藤了。
蕈月在京城轉(zhuǎn)了一圈,沒有任何收獲,愁容滿面地回了云府。
回到府中后,便被云清絮叫到房中。
云清絮將一個繪著蘭花圖案的木盒子按在掌下,面色復(fù)雜的看著她,遲遲未語。
蕈月見狀,苦笑一聲,“清絮,我知道你想問什么,可現(xiàn)在不是跟你解釋的時候?!?/p>
“這條船,我與你兄長皆知道它不是什么好門道,說一句九死一生都不為過……”
“可無論是當年的我,還是如今你的兄長 ,我們都沒有選擇,只能如此?!?/p>
“大樹底下好乘涼 ,你那鋪子幾萬兩的收入,不也是靠著這位連公子嗎?”
“等明年開了春,你兄長便會被府尹舉官入朝,成為大理寺的官員,他奮斗了一生功名,總算邁出了第一步,清絮,若你是你兄長,這種時候……你會放手嗎?”
云清絮按在匣子上的指尖驟然顫動,內(nèi)心涌起一抹苦澀和無力。
她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開口說將那些皮子全部退回去?將賣來的銀錢全部給這位連公子?
她還的了這份銀子,可還的了這位連公子對兄長的知遇之恩?
寒窗苦讀十數(shù)年,一朝淪為階下囚,兄長被那些所謂的權(quán)貴傷透了心,如今登天路在前,兄長又怎會撒手?
哪怕明知是一條不歸路,兄長也不會回頭的。
而她,和兄長血脈同源,同氣連枝,即便她并不知情,可如今,她也與她們綁在了一起,福禍相依。
云清絮眼底閃過一抹自嘲,將那匣子推開,露出其中的藥材。
小薊、側(cè)柏、三七……皆是止血的藥材。
還有一根形如人形,活靈活現(xiàn)的長白山人參,是當初長春侯府送來的補身之物。
“這些都是我房中的藥材,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攝政王府的人剛才過來搜查了一遍,被我擋回去了,想必晚些時候還會再來一趟,你們盡快藏好手腳,省的被發(fā)現(xiàn)。”
“我……不一定能攔住,但我會盡力。”
“另外,我聽柳葉說 ,那位公子似是中了毒,可曾尋到解藥了?有何需要我?guī)兔Φ膯???/p>
蕈月深深地看了一眼云清絮,“你比我想象的要更果斷些?!?/p>
一手攬過那些藥材,面上卻沒有太多喜色,實話實說。
“這些藥材只能止血補身體,卻去不了毒,連公子中了烏頭之毒,需要烏頭藤方能解毒?!?/p>
“可京中所有的烏頭藤都把控在太醫(yī)院手中,我們已通知了藏在宮中的暗線,從太醫(yī)院那里下手,但卻不甚樂觀?!?/p>
“玄翼此人,比想象中的還要陰險謹慎,早已在太醫(yī)院中立了一張大網(wǎng),等著我們自投羅網(wǎng)……好在暗線跑得快,沒有暴露身份?!?/p>
“可沒多少時間了。”
蕈月苦澀著開口,平日颯爽開朗如她,如今,也萬分頭疼,“這烏頭的毒,最多再撐三日,必會毒發(fā)身亡?!?/p>
“一旦連公子發(fā)生意外,他手下的勢力也會跟著分崩離析,一旦有人倒戈向攝政王,背叛告密揭出地下的名單……你兄長,我……甚至你……”
“都要一塊完蛋?!?/p>
……
攝政王府內(nèi)。
玉階橫起,檐繞飛鑾。
華麗又威儀的宮殿內(nèi),玄翼一身紅色朝服,頭戴高冕,冷眸瞥著跪在地上的將士。
“說?!?/p>
“本王沒時間聽你廢話。”
在云府門前兇神惡煞的將士,此刻跪在玄翼面前,膽怯的如一只兔子。
“回稟王爺……”
“屬下剛才差人去未央街搜查時,搜到了一處無名的府院,那院中的小娘子拒不配合,還取出了一枚令牌,是您的私令……”
“那女子好生囂張,說除非您親自到場,否則她絕不開門……”
此話一出,座上的玄翼長眸微瞇,不知想到什么,眼底的冷意更甚。
“是不是生的極為貌美?”
軍官忙不迭地點頭,“也算不上絕美,但也有幾分姿色,清秀佳——啊!”
玄翼一個龍首硯臺砸過去,將他的額頭砸出一片血痕。
眼底的殺意,一閃而過,“趁本王沒工夫處理你,滾?!?/p>
軍官捂著流血不止的額頭,不敢再廢話,連爬帶滾地離開了大殿。
他走以后,一旁伺候的仆從急忙將那硯臺撿起來,并跪在地上擦拭著血漬。
收拾干凈后,才小聲道,“王爺……莫不是云姑娘想見您了?”
自從上次玄翼回府,將那在王府門前耀武揚威的秦家舅舅秦瓊玉收拾一頓后,所有伺候的仆從都通了信,知道王爺心儀一位云氏女子,為了此女,眼里揉不得半點沙子。
所以此刻,這仆從實在太想進步了便提起云清絮,挖尖心思地討好玄翼。
玄翼聽到那仆從的話后 ,眉眼之間冰冷的霜色,微微散了些。
但很快,他又擺了擺手,讓那仆從不必再多言。
他與絮兒之間的關(guān)系,他很清楚。
絮兒對他失望至極,絕不可能是因為想見他才將官差攔在府外的。
絮兒的性格,坦蕩直率。
若府中沒有貓膩,她絕不會拿出他的令牌來堵人。
她只會冷然地站在一旁,主動將門打開,讓那些官兵進來,辨一辨真?zhèn)吻灏住?/p>
辰時送她回府,府中還一切正常的……
云府出了什么意外嗎?
玄翼心頭一揪,眸中閃過一抹擔憂,手中的朱筆在奏折上暈出一團污漬,將那一行小字淹沒在墨水中……
大理寺歲考,除二人,由吏部引薦,年前補闕一,年后遞補一。
玄翼合上奏折,將紛亂的朝事擱在一旁,對那仆從道。
“備駕,本王要出去一趟?!?/p>
“是……”
……
云府內(nèi)。
西廂房。
斜枝梅花入窗臺,疏影淡香總襲人。
云清絮換了一身繡著綠梅的羅裙,上身披著湘紫色的蓮衣,長發(fā)輕便地挽在耳后,手中捏著一份賣身契,正盯著其上的字跡。
這是綠蕪的賣身契。
她原本計劃著等明日,讓柳葉給送過去。
可如今云府藏了這么大的隱患,那位連公子身中烏頭之毒,危在旦夕,兄長和蕈月身份不便,只有她,能向外借幾分力道,試試尋找烏頭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