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正五品觀察使,一身紅色晴天朗日的官袍,本該英俊威風(fēng),如今跪趟在草地里,渾身上下,皆是斑駁的灰塵,狼狽至極。
頭頂?shù)墓诿币裁撀淞耍钩鲆唤貫醢l(fā)來,發(fā)絲跟懷中女子的青絲纏繞在一起,脖頸處,更是染了那絕色女子的一點唇脂,艷色煞人。
云清川一直掛在臉上的、客氣又禮貌的微笑,緩緩淡去。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狼狽的李淵,想到自己剛才在馬車?yán)锏暮蠡诤鸵鈩?,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枉他以為這位李大人是個癡情人。
半個時辰前剛表完衷腸,如今又和旁人滾在一起,口口聲聲說想去京城悼念絮兒……
他配嗎?
越想越怒,云清川眸光似染冰霜,冷津津地瞧著那急慌慌推開身上女子的李淵,看著他好像遭了天大委屈的模樣,鼻尖哼出一道冷氣。
裝模作樣給誰看?
正要開口說兩句,告訴他不必惺惺作態(tài)時,卻發(fā)現(xiàn)李淵推開玉漱公主后,并不急著向他解釋,而是慌張地站起來,整了整身上的草木灰,朝那被眾人擁簇的馬車看去,有些忐忑地對里頭的人解釋。
“我剛才……”
話說到一半,李淵似是想到了什么,沒再繼續(xù)。
只是面上的頹敗之色更重。
云清川見他這樣,冷漠的眸光微凜。
馬車?yán)镱^的人是誰?
竟能讓這位離京數(shù)月的李淵大人如此緊張?
眸光轉(zhuǎn)落,留在那奢華的馬車旁,看到一臉凝重的霍千斛時,眸光瞇起,狹長的目光里,藏滿審慎和猜度。
他又看向霍千斛身旁的玄翼,眸中閃過一抹驚色。
好你個攝政王。
竟跟來此處。
出了京城后,玄翼雖然穿著馬夫的衣服,但一直在馬車?yán)镒?,需要跑腿的活計,都交給了霍千斛來辦,輕易從不露面,所以云清川并不知道玄翼也在車隊里頭。
即便知道這輛造價不菲的馬車,是由攝政王府督造的,他也沒想那么多,以為這只是攝政王追女人的手段罷了。
畢竟,攝政王又不是真的昏了頭,怎會撇下京中的萬般繁華,為了一個已婚之婦,去往閩南?
可如今……
看到玄翼那立在馬車外的背影,看到他那帽檐壓不住的猶帶著冷意的唇角,云清川不知怎得,呼吸微窒。
似乎,他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好像從頭到尾都沒見過那位霍夫人。
從上一次和陛下強(qiáng)闖霍府,再到跟著霍氏一起出京,再到前些日子陛下沖到客棧,要殺了那霍氏腹中的胎兒……
從頭到尾,他與這位霍夫人擦肩而過數(shù)回,卻始終未窺見過她的容顏。
玄翼的失態(tài)。
李淵的異常。
還有這位霍千斛霍老爺每次見他時,那警惕又拘謹(jǐn)?shù)哪印?/p>
陛下離開淶水鎮(zhèn)時,也曾交代他,讓他先跟著鏢局去一趟閩南,再折回福州赴任……
一樁樁,一件件,無不提醒著他,這耗費了攝政王府大幾千兩銀子鍛造的馬車內(nèi),那位端坐其中的霍夫人,她的身份,似乎跟他想的不一樣。
云清川忽然抬腳,直直地朝馬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