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孕婦??!
一日讀書都只能讀半個時辰,如今要她不眠不休的在兩個嬤嬤的監(jiān)督之下繡花?
給將來的孩子做衣衫?
可笑!
攝政王唯一的子嗣,將來比皇子皇孫還要金貴的寶貝,王府繡院幾十位繡娘,還滿足不了孩子一年四季的穿用嗎?
還需要她這個尊貴的側妃娘娘親自動手嗎?
這哪里是要她繡花?
這是要她在琳瑯院里受刑!
若真把這些布帛繡完……
竇棠雁看了一眼那兩尺高的錦緞,只看一眼,便覺得駭然。
刺繡最傷眼,她不想變成跟云清絮一樣的瞎子!
“陛下……”
竇棠雁委身,想為自己爭辯兩句,話未落下,又聽坐在龍椅上撫著那一對龍目的玄璟淵冷然道。
“給孩子穿的衣衫,自然要在孩子出生前備好?!?/p>
“生產之前,朕要看到成品。”
玄璟淵說了這話,懶得再浪費時間給竇棠雁,只吩咐方公公,“朕還有政務要處理,將竇氏帶走吧。”
“陛——”
竇棠雁面色慘白,話音剛出來,就被那隨行的慎刑司的嬤嬤捂住嘴。
青筋畢露的手,抓著她的下頜,力道之大,恨不得將她的下巴掐斷。
“陛下日理萬機,側妃娘娘莫要再用這些小事來擾煩陛下了?!?/p>
語罷,邊拖邊拽地將她撈出大殿。
竇棠雁嘴被捂著,胳膊被架著,看著頂頭那泛光的黃色琉璃瓦,心頭悲憤萬千。
待孩子生出來,她定要在王爺耳邊多吹吹枕頭風,要王爺奪了這混賬的帝位,讓她的孩子取代了這面黑心黑的平安帝!
……
鵲山連綿的暴雨,在山體崩塌的前一夜,終于停了。
傾瀉的水流,將村落里地勢低矮的房屋都淹了。
那些用來做試驗的囚徒和盲人,都被轉運到高處的一處祠堂內,狹窄的院落,密匝匝擠了上百人,若非王府禁衛(wèi)手起刀落,砍了幾個惹事的腦袋,只怕這上百的烏合之眾,要鬧出大亂子來。
收整好了這群人,賀喜年來向玄翼復命。
眉間愁云緊鎖,“王爺,那些牲畜來不及轉移,要么淹死,要么被水沖走不知所蹤,若在活人身上繼續(xù)做換眼術,只怕竇神醫(yī)那邊……”
玄翼面不改色的用鋒利的匕首削去自己手上的腐肉,又用紗布蘸了藥,一寸寸裹勻后,才抬眸看向單膝跪地的賀喜年。
“不必擔憂?!?/p>
“如今的竇神醫(yī)……會聽話的?!?/p>
自那日,他向竇神醫(yī)言明竇棠雁懷孕的真相后,后者便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再無從前的傲氣,事事周到細致。
這些人的命,跟他的孫女和重孫女比起來,不值一提。
為了她孫女能好好在攝政王府活著,他自會妥協(xié)的。
“還有一事?!?/p>
賀喜年面上愁色不減,“暴雨雖停了,可下山的路卻不是三兩個月能打通的,咱們的糧食,這一百人……最多只能供一個月,便要捉襟見肘了。”
聽到這話,玄翼的動作才停下來,“還沒聯(lián)系上外頭嗎?”
“圈養(yǎng)的飛鴿陸陸續(xù)續(xù)都送出去了,卻無任何音訊反饋回來?!辟R喜年苦惱道:“不應該啊……河北有咱們的駐軍,每個鎮(zhèn)上也都有王府的眼線,攝政王府的暗網早已布滿云朝的每一個鄉(xiāng)鎮(zhèn),飛鴿又都是統(tǒng)一馴養(yǎng)的,不會找錯路的,只要咱們的人接到飛鴿傳訊,定會第一時間過來救援,如今……”
“如今已十日了……外界沒有任何反應?!?/p>
“若非此地荒僻,屬下都懷疑是有人劫了咱們的信鴿?!?/p>
“剛才,最后一只信鴿也送走了,若還沒有消息,只怕……”
賀喜年抬眸看了玄翼一眼,后面的話不敢再提。
玄翼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卻并未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
他又撕開另一只手臂上的紗布,露出里頭潰爛的傷口,用刀子蘸了藥,重復剛才割肉的動作,處理好這只手臂后,才冷聲道。
“除了那些囚犯和盲人,還有多少人?!?/p>
“三十名禁衛(wèi),九個大夫,還有竇神醫(yī)、您和霍夫人?!?/p>
“給這四十二人預留五個月的糧食?!毙淼暦愿?,語氣不容置疑。
信鴿被攔截,一定是羌門動的手腳。
若有羌門從中作祟,沒有三五個月,他們離不開這鵲山。
無論如何,要保住自己人的衣食供應。
余下的那些……自求多福。
“五個月?”
賀喜年還要再問,玄翼冰寒刺骨的眸光已凝在他身上,里頭的漠然之色,讓他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霍夫人的眼睛,什么時候治都可以。
可若為了這些人將命搭在這里,實在愚蠢。
賀喜年抬頭看了一眼桌上被玄翼削下來的腐肉,心有戚戚。
這些發(fā)炎潰爛的肉,若不及時割除,會侵擾傷口,讓傷口遲遲無法愈合。
王爺此舉,雖然狠心,卻實屬無奈。
那些囚徒們,都是窮兇極惡之徒,縱然沒來鵲山,也是必死的結局,死不足惜。
至于那些盲女……
帶她們過來時,已告知了其中九死一生的危險,百兩銀子給了她們家人,算作賣命錢,如今奪了她們的命,不過是將九成的幾率提前應驗,倒也說得過去。
棄卒保帥,實屬無奈。
賀喜年不再多言,領命退去。
……
與此同時。
鵲山外圍的瞭望塔上,連雍站在塔頂,迎著夕陽的方向,將最后一只信鴿從云間刺落后,才將手中的弓箭放下來。
深凹的琉璃目,看向那過來報信的下屬。
這是負責跟蹤霍千斛的暗衛(wèi)之一。
失蹤十日,如今回來了,卻斷了一條腿。
連雍問道:“怎么去了這么久?另一個人呢?”
那斷了腿的下屬被旁的人攙扶著,將山中的情況告知給連雍。
“山體沒有坍塌,可下山的路都被截斷了,兩三個月內,那村子里的人都別想打通下山的路?!?/p>
“明知道是死路,霍千斛那廝卻非要去山上尋人,我等只能跟著?!?/p>
“中間落石砸下來,老何閃避不急,當場滾落山崖,生死不知。”
“屬下也斷了一條腿,行動不便。”
“不過好在人沒有跟丟。”
“那霍千斛被困在山坳里,已昏了過去,若再不補充食物,只怕要餓死了。”
“屬下特來回稟,這人……我們救還是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