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之前,局勢已經(jīng)大有好轉(zhuǎn),但石虎和冉閔想要孤注一擲,已經(jīng)利用自己對戰(zhàn)爭的理解,做出了正確的決策,并朝著勝利的方向邁步。
在這種情況下,必須要以最大的決心遏制住他們,否則投降風(fēng)潮一旦蔓延,譙郡將在幾日之內(nèi)灰飛煙滅。
“我必須親自去,第一第二塢堡,戴淵親自放棄了,第三塢堡已經(jīng)投降,可能明天,第四塢堡就守不住了?!?/p>
“第五第六塢堡再丟,我們就等著死吧。”
唐禹沉聲道:“我一刻也不能耽誤,飯都顧不得吃,立刻就要走?!?/p>
“如果不是要給你們傳遞情報,讓你們明白局勢,我甚至都可能直接去塢堡?!?/p>
“回來也好,你們的心穩(wěn)了,而且我還能帶戴平一起去,有他在,士兵才會更聽話。”
戴淵忍不住道:“他的威信是不如我的,最好是我去,唐郡丞,這是生死時刻啊,我們必須盡全力啊。”
唐禹咧嘴一笑,道:“別開玩笑了,如果你去了塢堡,你就有了投降的機會?!?/p>
“而你在譙郡,你是不敢投降的,因為各大世家可以牽制你,至少他們能與你同歸于盡?!?/p>
“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
戴淵急道:“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唐禹笑了起來,拍了拍戴淵的肩膀,緩緩道:“君侯啊,譙郡對于你來說,或許只是野心和事業(yè),但對于我來說,卻比命還重要。”
“我父親為了我沒有牽掛,選擇了自殺。”
“有人為了給我信心,孤身一人陪我過來。”
“有人為了幫我,背叛了石虎,背叛了無極宮,差點把命搭進去?!?/p>
“還有一個把保護我刻進靈魂的病人?!?/p>
“南方,還有一個人,想要和我同生共死。”
他盯著戴淵,一字一句道:“我來譙郡,從來沒有退路。”
“我只有把大局握在自己手上,我才踏實?!?/p>
“我一定要贏,也一定會贏,你明白嗎?”
“如果你敢不讓我贏,我就和你玉石俱焚。”
“所以你最好老老實實在這里守城,我保證你之后會是功臣,而不是一抔黃土?!?/p>
說到這里,他輕輕拍了拍戴淵的臉,道:“況且,其實你也未必比我會打仗。”
戴淵身體有些僵硬。
唐禹的動作,幾乎相當(dāng)于是在侮辱他了,但他不敢動…不敢反駁…
他深深知道局勢,也感受到了對方那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決心。
他只能張嘴,最終咬牙道:“戴平!陪唐郡丞去塢堡!把虎符給他!一切聽他的命令!”
戴平忍不住道:“爹,那是我們的兵,我…”
“住口!”
戴淵吼道:“聽他的!能贏!”
唐禹看向眾人,抱拳鞠躬而下,道:“多謝諸位鼎力支持,我一定竭盡全力,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結(jié)果?!?/p>
“戴兄,我們該走了。”
說完話,他便直接轉(zhuǎn)身朝外走去。
戴平嘆了口氣,低著頭跟著唐禹出去,眾人很快便上了馬。
剛走出幾步,后邊突然想起了聲音——“公子!”
唐禹回頭,只見小荷、歲歲站在一起,王徽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用力地?fù)]著手。
三個人站在一起,沒敢過來,只是遠遠看著他。
唐禹低聲道:“你去告訴她們的?”
聶慶道:“回來了,總要說一聲吧?”
唐禹翻了個白眼,道:“多管閑事,害得她們操心?!?/p>
“唐大哥!”
王徽揮著手道:“一定要回來呀!有人在這里等你呢!”
四周無數(shù)的士兵看向她,樓上的老者看著她,許許多多的人都看著她,都知道她的身份。
這一刻,王徽真的覺得好害羞。
她臉色紅撲撲的,往前走了幾步,卻還是戰(zhàn)勝了心中的羞怯,大聲道:“郎君,我等你回來娶我!”
小荷嚇得捂住了嘴,低聲道:“王姐姐,你怎么敢…”
王徽也是心里發(fā)慌,只能小聲道:“可是這樣他才會有牽掛啊,才會珍惜生命啊?!?/p>
“他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我擔(dān)心他做傻事哎…”
說到這里,王徽更擔(dān)心了。
她干脆咬牙,硬著頭皮跑了過去,來到了唐禹的跟前。
她一把抱住了唐禹,親了下去。
馨香撲鼻,濕熱溫潤。
“一定要回來!”
她眼含淚光,蘊蓄著萬千柔情。
“你要是不回來,我就為你守寡一輩子,那會很可憐的?!?/p>
“所以,別辜負(fù)我…”
唐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他握了握王徽的手,深深吸了口氣,上馬,出發(fā)。
快馬加鞭出城,外邊是大片大片的土地,稻谷已經(jīng)收了,只留下淺淺的稻樁,鳥兒在里邊尋覓著食物。
馬蹄聲碎,群鳥驚飛,迎著風(fēng)歸于密林。
唐禹道:“姜燕,去第四塢堡看看情況,不要靠近太多?!?/p>
一批快馬率先而行。
唐禹繼續(xù)道:“聶慶,你走前邊,領(lǐng)先我們二里路,觀察是否有伏兵和異樣情況?!?/p>
聶慶吹著口哨加快了速度。
唐禹緊緊握著韁繩,越走越遠,最終他還是忍不住了,慌忙回頭,看向譙郡郡城。
郡城就在那里,斑駁的石墻刻滿了歲月的痕跡,時光的侵蝕中,它顯露出斑駁的模樣,以垂老之軀護佑著無數(shù)的靈魂。
唐禹連忙把頭轉(zhuǎn)過來,眼眶已經(jīng)有些發(fā)紅了。
戴平道:“唐…兄,唐郡丞…這一次我們…能活著回來吧?”
唐禹使勁眨了眨眼,情緒恢復(fù)正常,他平靜道:“你心中應(yīng)該很恨我吧?!?/p>
戴平干笑道:“何出此言…”
唐禹道:“如果我不來,各大世家就缺乏一個中間人,就不會如此緊密合作,局勢也就不會變得這么快,你們也就可以和石虎里應(yīng)外合拿下譙郡,或許現(xiàn)在已經(jīng)拿下了整個豫州,并向著守備薄弱的徐州進發(fā)了?!?/p>
“你們戴家,就算不能割據(jù),也能真正輝煌騰達。”
戴平想了想,才道:“或許是這樣的,但現(xiàn)在說這些似乎晚了,你來都來了,也做了這么多事了?!?/p>
“當(dāng)然,我巴不得你不來?!?/p>
“其實我真的搞不懂你,譙郡這種局勢,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你偏偏就甘愿冒險要來拼一把。”
“陛下對你做什么了?給了你很大的榮耀嗎?為什么你會這么忠誠?”
“甚至,我們這么挖你,都挖不動你?!?/p>
“都說良禽擇木而棲,難道我們給你的平臺,會比陛下要低嗎?你若是答應(yīng),你真的可以做丞相啊!”
唐禹看著四周,皺著眉頭道:“漫山遍野都黃了,有的樹甚至干枯了。”
戴平不知道他在說什么,順口接話:“畢竟馬上冬天了?!?/p>
唐禹道:“但總有那么幾棵樹是綠色的,在這破敗、枯寂的季節(jié),用強大的生命力肆意燃燒著生機?!?/p>
“它們準(zhǔn)備熬過這個季節(jié),等到春天的到來?!?/p>
說到這里,唐禹看向他,瞇眼道:“你屬于那種樹?”
“我?”
戴平搖頭道:“我…我都聽不明白,你到底在說什么?”
唐宇笑了笑,道:“送你四個字。”
“什么?”
“心懷天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