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乎殺了對方多少人。”
深夜的林中,火光明媚。
唐禹看著眾人,鄭重道:“我們?nèi)松伲嚼锏牡匦螐?fù)雜,戰(zhàn)斗的規(guī)模自然就不打,能傷敵幾十個已經(jīng)很不錯了?!?/p>
“給敵軍創(chuàng)造傷員很重要,受了傷沒法繼續(xù)追,走不了山路,就算走也很慢。”
“撤出去的話,也需要健康的士兵去照顧和護送。”
“放任不管,軍心又要動搖?!?/p>
“所以,別在乎殺多少人,更重要的是傷到他們?!?/p>
眾人緩緩點頭,頗為贊同。
史忠說道:“勘探隊那邊有匯報,說前方有一條細長的溝壑,大約兩三丈寬,百來丈長,是絕佳的伏擊地點?!?/p>
“主公,我們是否要把敵人引到那邊去,打一場漂亮的伏擊戰(zhàn)?”
唐禹笑了笑,搖頭道:“做不到,我們手里沒有工具,無法進行大規(guī)模的土工作業(yè),也采集不到足量合適的石頭。”
“而且對方現(xiàn)在學(xué)聰明了,一定會派出大量的探子朝各個地方開路,不會再給我們伏擊的機會?!?/p>
“我們那么做只會浪費體力,不利于我們長期作戰(zhàn)?!?/p>
他伸了個懶腰,道:“深山作戰(zhàn),尤其是不能心急,現(xiàn)在把各個小隊排序,利用我們提前熟悉了地形的優(yōu)勢,輪番襲擾他們?!?/p>
“不讓他們睡覺,不讓他們休息,讓他們覺得時時刻刻都要打仗,不敢有一絲放松?!?/p>
“同時,我們可以做一些簡單的陷阱,制作輕松,不耗費體力的?!?/p>
……
不能不管傷員,否則軍心容易散,在這種深山里邊,軍心散了就完了。
項飛果斷作出決策,大聲道:“留下二十個弟兄,照顧我們的傷員,等候我們回來與你們匯合?!?/p>
“唐禹不過三百人,一旦被我們抓到,我們就能迅速全殲他們?!?/p>
“現(xiàn)在我再分五十人作為前鋒探子,沿著對方的痕跡朝前,避免遭到對方的伏擊?!?/p>
“只要我們繼續(xù)追下去,唐禹等人絕對撐不住太久,因為他們也不熟悉地形,他們最終會走到懸崖峭壁或是死路深谷,再無轉(zhuǎn)移的可能?!?/p>
“況且,只要我們摸準(zhǔn)他們的位置,就能分兵合圍,把他們徹底殲滅?!?/p>
他鼓舞了士氣之后,便帶著人繼續(xù)出發(fā)。
唐禹三百人經(jīng)過林中,留下的痕跡是很明顯的,是掩蓋不住的。
項飛帶人追到黎明時分,看到了地上很多砍下的樹枝。
他摸了摸截面,沉聲道:“剛砍下來不久,樹木的粘液都還沒有風(fēng)干,我們已經(jīng)很接近他們了?!?/p>
“這些樹木,可能是用來制作長兵器,或者當(dāng)成拐杖用,節(jié)省體力?!?/p>
“我們不怕長兵器,我們只怕他們不敢打。”
“繼續(xù)朝前!”
順著道路繼續(xù)朝前,但很快隊伍里就傳來的慘叫聲。
原來是先頭部隊有一個探子踩進了坑里,腳掌被刺穿了。
這是一個小小的坑,深度只有一尺,上邊架著很細的枝丫,鋪上了落葉,與地面融合在了一起。
但小坑的底部,卻插著小指粗細的削尖木棍。
這玩意兒,制作簡單又不耗時,殺不死人但傷人,惡心得很。
這腳丫子都被刺穿了,肯定也走不了山路了啊。
項飛覺得十分頭疼,于是大聲道:“都小心一點!”
他沒辦法繞路,不跟著對方的痕跡走,很容易迷失的。
面對這種小陷阱,他只能讓士兵看樹木當(dāng)拐杖往前敲著探路。
但這樣以來,速度就慢了太多了,行進效率低下。
關(guān)鍵有些坑洞還不是樹枝拐棍能探出來的,對方支撐做得足,除非是人去踩,否則不容易探得出來。
走到天亮,隊伍里又傷了二十來人,全部都是腳掌被刺了,又痛又流血,倒是不致命,偏偏就走不了路啊。
無奈之下,項飛只能道:“他們既然挖了這些小陷阱,那步伐也不可能快,咱們先休息一個時辰,吃點東西吧。”
必須要讓傷員治傷了,他們明顯堅持不住了。
眾人立刻清除了周圍少量的陷阱,開始就地坐下,一個個拿出干糧啃了起來。
這剛開始下嘴呢,就響起了探子的口哨聲。
緊接著便是劇烈的喊殺聲。
項飛一下子跳了起來,激動道:“偷襲來了!準(zhǔn)備戰(zhàn)斗!”
眾多戰(zhàn)士慌忙拿起武器,準(zhǔn)備應(yīng)戰(zhàn),一下子全部都來了精神。
他們也是打過仗的,只是還沒這么憋屈過,從頭到尾沒見到敵人,就已經(jīng)傷了這么多人了。
只是就在此時,探子快步跑了回來,喊道:“將軍,對方只來了幾十個人,放了一輪箭雨,怒吼了幾聲就跑了?!?/p>
“我們不清楚他們有沒有設(shè)伏,不敢追啊?!?/p>
項飛瞪眼道:“就幾十個人?幾十個人還敢來挑釁我?他唐禹吃了豹子膽了?”
他很快又反應(yīng)了過來,瞇眼道:“不對,這是在騷擾我,疲倦我軍精力,消耗我們的意志?!?/p>
他從懷里掏出了地圖,仔細看了起來,尋找可以圍堵攔截的地形。
但地圖的標(biāo)注并不清楚,只能看到山脈的東邊有斷崖,往北就是淮河,往南又是一片丘陵。
只要繞著西邊、南邊圍堵,就能利用斷崖和河水將其徹底堵死。
但這恐怕需要兩天時間。
唐禹不是傻子,肯定不會把自己逼到絕路,他一定會在這兩天時間內(nèi)發(fā)起反擊,目前的消耗戰(zhàn)術(shù),就是在做鋪墊。
“聽我的命令!”
“現(xiàn)在分為三組,輪流鋪開防范,輪流休息,一旦…”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瞪大了眼。
因為他看到前方山崖之上,竟然站了一個人,好像還他媽在揮手。
項飛朝前走了幾步,仔細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和畫像上差不多,是唐禹。
而唐禹則是喊道:“哪位是項將軍啊!出來聊聊?。 ?/p>
項飛對著身旁的副將說道:“找人悄悄探探路,看看從哪里可以上去?!?/p>
說完話,他站了起來,大聲喊道:“某在這里!唐禹!束手就擒吧!陛下說了,要找你回去封侯呢?!?/p>
唐禹大笑道:“告示我看到了,找我回去,封侯的是你啊?!?/p>
“項將軍因戰(zhàn)亂家道中落,拼了這么多年命,當(dāng)然是恨不得馬上封侯了?!?/p>
“只是我現(xiàn)在離你不過二十丈遠,封侯距離你也不過二十丈遠,你卻只能看著,不能觸及。”
“其實啊,你沒有封侯那個命!”
項飛冷笑道:“那怎么走著瞧!”
唐禹道:“走著瞧?項將軍以為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出賣我的那個村民,已經(jīng)去找其他小隊的將軍咯,人家要領(lǐng)多份賞錢呢。”
“你的競爭對手,此刻已經(jīng)進山了,別人也想封侯?!?/p>
項飛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胸膛起伏,后悔沒把那個小年輕殺了。
唐禹道:“放棄吧,項將軍,雖然你可能不承認,但你心中卻應(yīng)該清楚,你是各個小隊之中,能力最差的營主?!?/p>
“你除了會發(fā)狠之外,腦子里裝的都是屎,你這些弟兄跟著你,真是瞎了眼了?!?/p>
項飛當(dāng)即紅了臉,厲聲道:“唐禹!你這是死到臨頭的嘴硬!最多兩日!我斬你人頭!”
唐禹淡笑道:“你啊,就是個草包,你留下的那些傷員和照顧傷員的士兵,已經(jīng)被老子宰了!”
“老子現(xiàn)在等你追!到時候再把你這邊留下的傷員也宰了!”
“我看看你是封侯重要呢,還是兄弟的命重要!”
聽到此話,項飛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他知道,這是一道致命的難題。
帶上傷員,就走不動路,不帶傷員,那就是背棄弟兄。
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這個唐禹心機實在太重了,每一句看似在撒潑使氣的話,卻總是飽含深意。
這個人的計謀,已經(jīng)達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