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我得了,一枚天大的珍珠!”
一座腥氣沖天的海島上,有個冒水而出的采珠奴,滿臉的喜不自禁,抬手捧著一個碩大的珠蚌。
珠蚌半合,里頭有一枚指頭大的海珠。
沒等這采珠奴多歡喜一陣,四周圍的另幾個采珠奴迅速跳了下去。未多久,一具尸體浮了上來。
新一輪的歡呼,開始在島上重新響起。
寧景收回目光,皺了皺眉。在近了千島城后,別無他法,他只能在一個魚龍混雜的采珠島上,暫時棲身,期望能打聽到更多的情報。
認真來說,如今的千島城一帶,不僅是千島宗在找他,那該死的李正以及那些野修,也同樣在找他。
似沒有了活路。
“寧大兄,那人似是有些相熟?!弊谝贿叄嘞蠛鋈婚_口。
只等寧景看去,果真發(fā)現(xiàn)了一道熟悉的人影。渾身是傷,被幾個收珠的外門弟子推搡著,最后被一腳踢著倒了下來。
四周圍一陣哄堂大笑。
“李秀?”
寧景面容有了猶豫。在最開始的時候,李秀陰差陽錯的接他去等黑船,在后來,也算得上幫了忙。
并沒有立即出手,望了一眼天色,寧景瞇起了眼睛。
入夜時分,只在島上最偏僻的一個濕潮珠棚,寧景帶著班象,小心地潛了進去。
原本癱在破席大口喘息的李秀,急忙伸手摸了一根木棒。
“你們欺我就算了,還要賣我的妻母……上修?”李秀又哭又喊,卻在片刻后,聲音一下子戛然而止。
他紅了紅眼睛,似乎是生了氣,轉(zhuǎn)頭不理寧景。卻在隔了一會,又咬著牙回了神,用袖子抹干凈了一個席位。
……
“不是那黑船,是那些千島宗的弟子,抓了許多二道皮條,想著追問上修的消息。”
李秀聲音悲苦。
“這事情又認不得,我若是說識得你,恐怕很快就被上刑。左右,那些人都是不講道理的?!?/p>
寧景沒有生氣,從懷里取了一枚療傷丹,先讓李秀服下。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諸如李秀這種人,已經(jīng)活得足夠聰明,卻依然避不開大勢。
“多謝上修……”李秀急忙跪下。
“莫得事,你也幫過我?!?/p>
寧景側(cè)頭,看著遠處洶涌的海面。若有可能,他并不想讓趙封被滅門的事情重演。
“對了上修,你為何還不離開?”
“走不得。”寧景搖頭。如今的他,已然要被困死在這里,黑船老嫗的背刺,李正的出現(xiàn),還有千島宗的追殺。
這茫茫大海,即便他會踏云術(shù),還有幼蛟骨,都同樣不可遠渡。思前想后,似乎只有越過千島城,沿著陸路才是最穩(wěn)妥的。
“可惜我?guī)筒坏媚懔??!崩钚銍@氣一聲,卻在稍后又想起了什么,神色頓了頓后開口。
“上修,可知最近城里的事情?”
“還不知,我也是剛從外面回來?!?/p>
“有個叫什么曜日神君的,已經(jīng)入了千島城。我打聽到,他座下的許多野修,在城里散了消息?!?/p>
“散了消息?”
“對,說什么千島宗山門有巨寶,霸占了整個千島城的修煉資源?!?/p>
聽著,寧景第一時間便想到了仙露草,畢竟那東西,古籍里有說,是仙穹上的神草,極為難得。
而且說,千島宗一直守著仙露草的資源,誰碰誰死。
“不是仙露草哦?!崩钚懵曇糁饾u壓低,“我打聽了個仔細,聽說是一個什么古陣……對,叫挪移古陣?!?/p>
“什么!”寧景瞬間一驚。挪移古陣,用后世的話來說,相當(dāng)于是傳送門。這東西,現(xiàn)在于他而言,無異于是救命的甘霖。
這消息,寧景甚至猜測,極可能是李正為了渾水摸魚,故意散出來的。如此,除開五派的宗門弟子,只會有越來越多的洞府野修,會站在李正這邊。
這狗日的遭瘟貨,蠱惑人心的本事只增不減。
“李秀,那黑船老婆子呢?”
李秀搖頭,“我也不知,黑船好像已經(jīng)不見了,那老婆子也消失了,我這份營生先前也做到了頭?!?/p>
寧景點了點頭,隱約間嗅出了一絲陰謀的味道,當(dāng)然,其中亦有一線生機。
他伸出手,從懷里摸出了僅剩的一枚夜明珠,遞到了李秀手里。
“上修,這是……”
“莫做采珠奴了,想辦法帶妻母離開這里,再將這枚夜明珠脫手?!?/p>
一枚夜明珠,足夠李秀一家人下半輩衣食無憂。
還是那句話,他與其他修士不同,不管怎樣,幫助過他的人,都值得一份報答。
夜風(fēng)中,李秀再度紅了眼眶,沖著寧景跪下磕頭。
“且去吧?!?/p>
李秀趔趄起身。借著月光,寧景細看之時,才發(fā)現(xiàn)他的一條腿,已經(jīng)被人剪了腳筋。
無端端的,讓他想起了在大王村苦苦掙扎的日子。
“上修,我們以后還能見面么……若我富貴,定會記著上修的好。”
“會的?!睂幘奥冻鲂θ?。
摸著夜色,又拄著一根木棒,李秀告辭轉(zhuǎn)身,卻在走出幾步之時,忽然又回了頭。
“上修,我似是聽過,有幾個洞府小散修,懂得一條入千島宗的密道,他們原先是想去偷仙露草的……那幾人,應(yīng)當(dāng)是在西面盡頭的一座礁石島上,先前被千島宗欺壓,故而一直避世不出。”
只聽到這句,寧景臉色狂喜。但很快,他又冷靜下來,若是這幾個洞府小散修,也入了李正的陣營,那基本是沒得玩了。
“上修,宗門人都說了……我們這些人是螻蟻的命,對否?”拄著瘸腿,李秀哭聲又起。
“不對,朝暮之間,螻蟻也來過了人間,識得了天下萬物,識得了至親友朋。”
夜風(fēng)中,李秀臉色緩和下來,沖著寧景深深一躬,再無半分耽擱,繼續(xù)往前離開。
“寧大兄,我也是螻蟻么?!?/p>
“螻蟻要吃得很少,你覺得呢。”
“那我不是。”班象急忙搖頭。
仰頭吁出一口濁氣,寧景遠眺著海面方向,久久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慢慢放緩下來。
一線若有若無的生機,似乎是擺在眼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