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檻上我事先貼上去的符紙早已經(jīng)無火自燃,化為灰燼了。
看女尸的攻擊勢頭,再往上貼也沒用了。
黎青纓提起長鞭就抽了上去。
一鞭子抽裂了女尸頭上的紅蓋頭,女尸頓了一下,然后撞擊門檻的頻率變得更快了。
這時候,傅婉和玄貓也趕了過來。
就在他們也要加入戰(zhàn)斗的時候,我喊了一聲:“停!”
西街口,有更多的腳步聲傳來,人數(shù)不少。
我屏氣凝神,豎起耳朵仔細(xì)的聽著,不像是陰兵列陣,腳步?jīng)]有那么整齊,也沒有力度。
甚至我聽著那些腳步聲,有些拖沓、凝滯,也是帶著潮濕黏膩的水聲……
黎青纓就站在門檻里面,她率先看到了西街口的動靜,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血……血尸……”
一陣陰風(fēng)從西街口吹來,濃烈的血腥味夾雜著難聞的尸臭味撲面而來,黎青纓當(dāng)即捂著嘴就吐了。
就連傅婉和玄貓,都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晾衣架上黑布下掛著的人皮俑興奮了起來,不停地顫動著,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我從柜臺后面走出來,首先看到的,是街面上一灘濃稠的黑血在不停地往前滾,不多時,幾具血尸便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之內(nèi)。
我是知道血尸的。
這種玩意兒,一般出現(xiàn)在墓穴里。
扒墓穴的時候,泥土里面汩汩地往外冒血,沾染到一點點,就能讓人渾身潰爛致死,同時還伴隨著某種詛咒,死者的親人、朋友也會受到牽連。
就連專業(yè)的盜墓賊都害怕扒到血尸墓。
而現(xiàn)在,南書房的對面街道上,整整站了十二具血尸!
它們就渾身血淋淋地站在那兒,每一具血尸的眉心之間都釘著一根黑色的棺釘。
慘白的眼珠子在不停地轉(zhuǎn),似乎在警告我們,只要我們敢沖出去,它們就敢殺進(jìn)來一般。
“不是血尸?!备低窈鋈婚_口了,聲音里染上了更濃重的懼意,“我打給你們看。”
說著,她一揮手,一排棺釘長的白刺朝著‘血尸’射了過去。
白刺根根沒入‘血尸’的心臟,它們身上的血肉,開始呈瓣地往下掉,不多時,地面上就堆積了一座小山似的血肉,黑血幾乎要浸染整片街道。
下一刻,就在我們的注視之下,那些血肉先是將棺釘頂了起來,然后以棺釘為中心,開始不停地凝聚、生長……它們不是血尸,卻是比血尸更可怕的一堆血肉凝聚而成的怪物。
“打不死的?!备低裾f道,“還有更可怕的?!?/p>
說著,她抬起右手,指尖立刻就凝起了一團(tuán)功德之火,沖著其中一具血肉打了過去。
功德之火打中血肉的眉心,熊熊燃燒了起來。
我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那具血肉在功德之火的燃燒下,像是融化了一般,化作一灘血水。
功德之火有限,燒掉了那具血肉的一半身體,棺釘?shù)袈湓诘厣?,四分五裂?/p>
傅婉以功德之火破掉了棺釘?shù)年幧分畾猓瑲Я艘桓揍敗?/p>
可下一刻,剩下的十一具血肉同時朝著剩下的半具血尸擠壓過去,不斷地融合,眨眼之間,對面街道上便站了一具龐大的血肉怪物!
就連街道上的黑血都重新凝聚在了怪物身上。
傅婉喊道:“關(guān)門,退!”
她喊話的同時,一揮手,南書房的門轟咚一聲就被關(guān)上了。
黎青纓順勢將門栓栓上。
傅婉帶著玄貓退到了白事鋪子那邊,黎青纓也閃了過去。
我沒有動,只是抬手將引魂燈握在了手中。
如果它們是血尸,我還可以催動引魂燈,強行打開鬼門,請鬼差來收掉它們。
雖然需要耗費太多心血,但總歸是能將事情解決掉的。
可眼下,它們只是一堆血肉,恐怕連陰差都管不到它們頭上。
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拿功德之火去燒了。
血肉……血肉?
我猛地想起之前柳珺焰跟我說的話,云禪寺里面最終養(yǎng)成的,就是一塊血肉。
難道那塊血肉,就是類似于門外的那玩意兒?
不,云禪寺里養(yǎng)出來的,應(yīng)該比門外的那些更可怕。
否則不會連嶺南王家和士家聯(lián)手都消滅不掉,只能不斷加固大惠禪師留下來的陣法,控住那塊血肉。
換句話說,門外的那些可能只是邊角料,是受控制的陰煞之物。
而云禪寺里養(yǎng)出來的那一塊,是用高僧的修為與精魄鑄就的,它會模仿各種哭聲,足以說明它已經(jīng)有了靈智。
女尸攻擊門檻的咚咚聲不絕于耳。
緊閉的木門縫隙中間,忽然滲透出幾滴鮮血。
隨即,血珠開始成倍成倍地分裂,猶如一朵盛開的血色玫瑰一般,大片地暈染開來。
不過瞬息之間,整片木門已經(jīng)被鮮血浸滿,粘稠的血跡沿著門板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南書房的地面上。
我聽到門檻爆裂開來的聲音。
我看到木門在顫動。
嘭地一聲,木門碎裂,嘩嘩落下的時候,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片粘稠的血塊。
又是嘭地一聲,一只香爐被砸在血肉上,香灰噴灑出來,被香灰覆蓋的部分在地上不停地翻滾、掙扎,最后只剩下變了顏色的香灰。
而剩下的那些血肉,以極快的速度奔向門外的龐然大物,最終匯聚在了一起。
白事鋪子那邊,黎青纓呆呆地站著。
剛才那個香爐就是她砸出來的。
之前我們在西屋干過這事兒,她記住了。
可香灰的量到底是有限的,解決不了最終問題。
一具女尸已經(jīng)踮著腳走了進(jìn)來。
她從大紅嫁衣里掏出了一張婚契,捧在手心里,一步一步地朝我走過來。
喉嚨里不停地滾動著咕嘟咕嘟的聲音,陰森可怖的聲音響起:“當(dāng)……”
她話還沒完全說出口,我已經(jīng)咬破手指,捏劍指按向引魂燈的燈腔,劍指朝著女尸掃過去,一團(tuán)功德之火便射向了女尸。
功德之火打在那張婚契上,立刻燃燒了起來。
女尸凄厲慘叫,然后,她又從懷中掏出了一份婚契……
同時,門外的血肉怪物動了。
龐大的身軀每往前挪動一步,地面都要跟著顫動一下。
這樣的車輪戰(zhàn),明擺著就是逼我做出抉擇。
是耗盡精力與引魂燈里的功德去強行渡化八具女尸,還是等著女尸典當(dāng),卻拿不出當(dāng)金,破了當(dāng)鋪的規(guī)矩?
想到這里,我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我破了當(dāng)鋪的典當(dāng)規(guī)矩,會發(fā)生什么?
當(dāng)鋪開門做生意,卻失信于顧客,規(guī)矩不在,生意便也完了。
那么,之前所簽下的所有當(dāng)票,失去了規(guī)矩的約束……死物不怕,怕的是被當(dāng)鋪鎮(zhèn)壓的那些鬼物、邪物!
這一刻,我猜到了一個更可怕的可能——被死當(dāng)進(jìn)當(dāng)鋪,迄今為止我根本找不到當(dāng)票的,又豈止是這八具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