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篤定柳珺焰會心軟,他舍不得我。
我最會拿捏他了。
因為我知道,他愛我。
被愛的人有恃無恐。
站在當鋪門口的那一刻,柳珺焰果真妥協(xié):“好,那我們一起。”
一整個白天的好天氣,到了傍晚,天竟陰沉了下來。
我站在廊下西側,將六角宮燈挑下來的時候,就看到西邊珠盤江上烏云壓得很低,一副山雨欲來之勢。
消失了好多天的赤旗童子,在晚飯時間抱著赤旗回來了。
小家伙赤著腳,大步走過來,提醒道:“今夜江里要出事,趙將軍可能都壓不住,他讓我回來早做準備?!?/p>
看來我們要動地下塔的事情蓋不住,有人想趁這個機會搞事情了。
柳珺焰說道:“墨穹,讓黃凡回來守五福鎮(zhèn)?!?/p>
我問:“這就準備用他了?”
“黃凡可用?!被夷放闹馗WC,“我可以拿我的人格做擔保?!?/p>
于是,當天晚上,黃凡進入當鋪,去西屋上了香。
上次天太黑,我只粗略地看到他一個輪廓。
今日再見,我心中不由地感嘆,黃仙一脈竟能生出這般濃眉大眼體型健碩的后代來?
別說之前的黃仙了,就連鎮(zhèn)長都長得干瘦干瘦的,一雙小眼睛整日里滴溜溜地轉,不知道又在算計誰。
黃凡的確跟他們不一樣。
他渾身籠罩在一層肅殺之氣中,人長得又正,倒有一種軍人的氣質在。
他在灰墨穹的帶領下,一路進入西屋,看到神龕上銅錢人那駭人的樣子,仍然面不改色。
他先上了香,然后咬破手指,滴血在黃仙雕像額頭上貼著的那張符紙上。
符紙無火自燃。
紙灰落在地上的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黃凡身上的氣勢陡然變了。
自今夜起,他正式替代了原本的黃仙,成為五福仙之一,受香火供奉,肩負守護當鋪與五福鎮(zhèn)的重任。
柳珺焰拍拍黃凡的肩膀,說道:“今夜五福鎮(zhèn)和當鋪就交給你了,不要讓我失望?!?/p>
黃凡什么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然后搬了張椅子,大刀金馬地坐在了當鋪大門的門檻里面。
我們開車離開當鋪的時候,灰墨穹忍不住說了一嘴:“七爺,你這事兒做的有點不對啊?!?/p>
我疑惑道:“什么不對?”
“如果是別的領導者,不會在這個時候就給黃凡身份?!被夷氛f道,“至少要等到明早,我們從地下塔那邊回來之后,再以論功行賞的形式,讓他頂替黃仙的位置?!?/p>
的確應該是這樣。
如果黃凡今夜仗著黃仙的身份為非作歹呢?
如果今夜五福鎮(zhèn)發(fā)生動亂,黃凡沒能頂?shù)米∧兀?/p>
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
柳珺焰卻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覺得黃凡可用,便會給他信任,也不會吝嗇這點身份上的肯定?!?/p>
灰墨穹點點頭,煞有介事道:“這一點我站七爺,我喜歡跟這樣的老大。”
要不說灰墨穹討喜呢,你瞧瞧這張嘴,跟抹了蜜似的。
車子一路往我們新得的那塊地開,一路上,柳珺焰都緊緊地握著我的右手,我的左手則提著引魂燈。
灰墨穹一邊開車一邊天南海北地扯話題,我跟他聊得很開心,柳珺焰間或會插進來說兩句,但他大多時候都是靜靜地聽著。
車廂里的氣氛很輕松。
大抵是因為那座地下塔已經(jīng)趨于干涸定型,咱們又提前部署了那么多,今夜地下塔底的那東西可能要渡劫,灰墨穹覺得勝券在握了,所以才會有這個心情。
結果就在車子快要進入那片地界的入口處,有人匆匆趕來,攔在了車前頭。
灰墨穹被嚇了一跳,爆了個粗口,急剎車停穩(wěn),甩開車門就沖了過去。
這大晚上的,在一片黑暗荒蕪中,忽然躥出個人擋車前面,的確挺讓人窩火的。
可是沒一會兒,灰墨穹就冷著臉回來了:“七爺,小九,出事了?!?/p>
我問:“怎么回事?不是都部署好了嗎?”
“對,外圍全都部署好了,但我們進不了地下塔內部?!被夷钒脨赖?,“剛才那個是我的人,他說大概在一刻鐘前,地下塔里傳來咕嘟咕嘟,像是水在冒泡的聲音,他們一邊派人來迎我,一邊研究那邊的情況,情況不大妙?!?/p>
柳珺焰問道:“是水,還是血?”
灰墨穹一愣,他不確定:“七爺,你等一會兒,我去去就來?!?/p>
他動作太快,下了車就化作真身,咻地一下鉆進草叢里就不見了。
我要下車,柳珺焰按住了我,說道:“小九,先別動,讓我好好想想?!?/p>
他閉上眼睛,靠著椅背,又長又密的眼睫毛一顫一顫的。
我不知道他在心中描摹著什么。
我看著手里的引魂燈,有些后悔。
之前我應該堅持跟他們一起過來的,這樣我對那座地下塔的了解會更深刻一點,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腦袋空空,什么也分析不出來。
四五分鐘后,柳珺焰睜開了眼睛。
他轉頭看向我,抬手,一枚金色的珠子出現(xiàn)了他的手中。
那是柳母的內丹。
白菘藍幫我剝離殘魂精魄的那一夜,同時將這枚內丹剝離了出來,還給了柳珺焰。
柳珺焰卻一側手,將內丹投入了引魂燈中。
我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想伸手將內丹搶出來,我害怕內丹落入引魂燈中被化掉。
不曾想,內丹落入引魂燈中之后,竟像當初的傅婉,非但沒有被化掉,反而被功德之光包裹了起來,在燈腔里沉沉浮浮。
我不解地看著柳珺焰,問道:“為什么要這樣做?”
柳珺焰還沒回答我,灰墨穹回來了。
他一閃身坐上了駕駛座,轉身對我們說道:“從地下塔下面冒上來的,是水,只是所過之處血污太多,呈淡紅色,帶著一股咸濕腥氣,應該是海水,我們試過了,不具有腐蝕性?!?/p>
海水……血污……不具有腐蝕性……
這幾個點拋出來,便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首先不具有腐蝕性,這就與之前塔身上冒出來的血跡腐蝕一切形成了悖論。
這只能說明一點——真正具備腐蝕性的血污,已經(jīng)凝聚成血塊,不在地下塔中了。
換句話說,我們今夜準備消滅的對象,已經(jīng)離開地下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