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楓看見他那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忍不住嗤笑一聲。
“我們只是覺得,大哥能說出這話,有些虛偽,看來,父皇這次對他的懲罰還是不夠重。”
“是啊,二哥?!?/p>
秦硯也解釋道:“我們就是挺意外,沒有別的意思,你別多心?!?/p>
“時辰不早了?!?/p>
秦野淡淡打斷幾人的話:“多謝兩位皇兄和六弟相送,告辭?!?/p>
說罷,不再理會他們,帶領(lǐng)車隊緩緩駛出城門。
剛出城門,秦野便感覺背后有道視線在看他。
他猛地轉(zhuǎn)身,抬頭。
城門樓上,果然站著這一路他都在隱隱期盼的身影。
是云姒!
她真的來了。
遠遠的,云姒看到他在笑。
笑容很明顯,他朝她揮手,示意讓她回去。
云姒也跟他揮手,兩人隔著距離遙遙相望,卻從未有一刻感覺心是如此的貼近。
隨著車隊漸漸走遠,距離也越來越遠。
云姒看到秦野還是會時不時回頭。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有不舍,但是很安心。
哪怕知道他這一去,可能會遇到危險,但是相比前世,能避免的,能預(yù)防的,都做了。
她相信一定不會再重蹈覆轍。
直到車隊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云姒挺直的脊背一彎,整個人軟軟的靠在阿蕪身上。
昨晚折騰的太狠了,又幾乎沒怎么睡。
能堅持來這里,云姒感覺自己已經(jīng)突破了身體的極限。
她這具身體不僅先天病弱,更是常年缺乏鍛煉。
從前體虛氣短,走幾步路就氣喘吁吁,連最基本的日?;顒佣茧y以支撐。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精心調(diào)養(yǎng),總算恢復(fù)了些許元氣。
但還是遠遠不夠。
趁秦野不在的這段時間,她得制定一個鍛煉計劃才行。
不把身體練好,實在是招架不住他的索取。
云姒之前就有過這個想法,手札后面的內(nèi)容,正好有關(guān)于強身健體的功夫。
名為,太極。
她大致掃了一眼招式,是以柔克剛的那種,感覺就像是為她量身打造,非常適合她來練。
而且,光靠別人保護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云姒腦子里,浮現(xiàn)出秦野身著戰(zhàn)衣的英姿,不由得抿了抿唇。
若想跟他并肩而立,她這副身子非得脫胎換骨不可。
想到這里,原來打算回去補覺的她,立刻改變了主意。
“走阿蕪,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guī)闳コ院玫摹!?/p>
兩人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樓。
來這里,除了想犒勞一下阿蕪以外,順便還想聽聽最近坊間有沒有什么有意思的傳聞。
云姒帶著阿蕪上了二樓的雅間。
她們來的早,此時酒樓里的客人還寥寥無幾。
兩人選了一個靠窗的房間。
店小二拿著食單上來,看到這偌大的雅間里,只有兩位女客人,臉色瞬間變得輕視起來。
云姒接過食單,指尖劃過上面的菜名,從中間挑了五道菜。
店小二在一旁記著,聽見只有五道菜,眼里頓時露出不滿的神色。
這雅間是酒樓里最寬敞的一間,往常都是達官貴人攜家?guī)Э?,或是富商宴客才會用?/p>
這兩位姑娘看著雖體面,點的菜卻實在寒酸。
眼看日頭漸高,一會兒就要上客,這不是占著好地方浪費么?
他正想提醒幾句,就見云姒抬眸,語氣平靜地道:“方才點的那五道不要,剩下的,每樣來一份?!?/p>
店小二手里的筆“啪嗒”掉在桌上,眼睛瞪得像銅鈴。
“姑……姑娘您說什么?剩下的……全上?”
這酒樓光熱菜就有三十多道,再加上冷碟,湯品,點心,怕是要擺滿整張桌子,這兩位姑娘吃得完?
他眼神里的懷疑毫不掩飾,嘴里囁嚅著:“姑娘,這可不便宜……”
云姒沒說話,直接從腰間解下錢袋扔在桌上。
銀子撞擊在桌面,發(fā)出一聲脆響。
袋口松開些,露出里面碼得整整齊齊的銀錠子。
少說也有百兩。
店小二的話立時卡在喉嚨里,臉上的猶豫變成了諂媚的笑。
“是小的有眼無珠,姑娘稍等,小的這就吩咐后廚,保證最快速度給您上齊!”
說著麻利地撿起筆,躬身退了出去,關(guān)門時動作都輕了三分。
“這么多好吃的。”
阿蕪站在旁邊,開始咽口水:“早知道,帶她們一起來?!?/p>
她口中的“她們”,云姒知道說的是蘭辛和陸漁。
這才幾天,關(guān)系就混的這么好了?
“下次再帶她們來。”
云姒很喜歡阿蕪這一點。
她會惦記身邊的人。
自己再喜歡的東西,對身邊的人也毫不吝嗇。
云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
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有食客,進入這家酒樓。
沒過一刻鐘,隔壁雅間就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
聽著像是幾個走南闖北的商人,嗓門洪亮,說話也沒什么顧忌。
“你們今早瞧見沒?蕭王殿下的車隊出了北門,我特意湊過去看了,拉糧草的車統(tǒng)共就那么幾輛,估摸著也就五千石撐死了!”
“五千石?打發(fā)叫花子呢!”
“誰說不是呢!”
“咱們這位圣上的心里啊,怕是只有晉王和湘王兩位殿下?!?/p>
“是啊,就說晉王,前陣子百花宴上鬧出那檔子丑事,結(jié)果呢?就打了二十大板,禁足半個月?!?/p>
“這懲罰,跟撓癢癢似的?!?/p>
“那可不,畢竟是皇長子,圣上沒有嫡子,就數(shù)晉王的身份最為尊貴。”
“誒你們說,圣上迄今為止都沒立儲,你們覺得誰最有可能?”
“那還用說?肯定是晉王!”
“湘王也不錯,雖說身子骨弱,常年湯藥不斷,但架不住皇上疼啊,聽說宮里的好藥材流水似的往湘王府里送?!?/p>
“聿王呢?”
“聿王整天游手好閑,只想著玩樂,對朝政之事根本不感興趣?!?/p>
“那,剩下那幾個就別提了,臨王唯唯諾諾,本就不得寵,性子又軟弱,儲君之位,他應(yīng)該是最無可能?!?/p>
“蕭王更不用說,從小在鄉(xiāng)野長大,剛認回來沒兩年,在朝中連個像樣的人脈都沒有,母族更是查無此人,說白了就是孤家寡人一個?!?/p>
“照這么說,景王到現(xiàn)在還被困在巒城,圣上就給那么點糧草,擺明了是不顧他的死活……”
“所以啊,這太子之位,最后多半還是晉王的?!?/p>
大庭廣之下,公然議論皇家儲位之爭,甚至對各位皇子的長短評頭論足,毫無避諱。
這些人,膽子也是夠大的。
可能是太長時間不出門,云姒一來就聽到如此驚人的言論,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她都聽到了些什么。
阿蕪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菜上來之后,就開始悶頭吃。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做干飯人。
云姒根據(jù)他們議論的內(nèi)容,暗自總結(jié)了一下。
皇長子晉王,在身份上占優(yōu)勢。
湘王受寵,但身子骨弱。
聿王只圖享樂,無心朝政。
而秦野,在外界的眼里,沒有根基,很難成事。
至于五皇子景王,從這次巒城被困,圣上的態(tài)度來看,確實是連活命都難。
從表面上看,晉王被立為太子的可能性最大。
當然,重點在于,表面。
而內(nèi)在的暗流涌動,只怕沒有幾人能夠真正看得清楚。
作為重生回來的云姒,如今也有種身陷局中的迷霧感。
腦子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會走錯方向。
“姐姐,吃。”
看阿蕪吃的香,云姒也胃口大開。
隔壁的人還在繼續(xù)聊。
他們又換了個話題。
這回,竟然聊到沈家。
沈母死了?
聽他們說,就在昨天,沈母死在了冰冷的別院里。
里面那些被傳染的下人,沒有得到好的治療,比沈母死的更早。
以至于沈母死的時候,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沈家害怕尸體也會傳染,沒有報喪,沒有守靈,沒有吊唁,只買了口棺材,匆匆就把人下葬了。
可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別院周圍的鄰居,隱約猜到一些蛛絲馬跡。
只不過人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只剩下一些猜測與傳言,頂多就是罵沈家不是人,對自己的母親,自己的發(fā)妻如此冷漠無情。
以前可真是沒看出來,這家人竟是這般的人面獸心。
云姒聽完,心中冷笑,面上卻毫無波瀾。
沈母的死,她并未意外,畢竟是她自己下的毒,也早有預(yù)測沈母會死在這幾日。
只是,沈謙這一家子的做派,簡直又一次刷新了她對他們的認知與底線。
不知道,等輪到下一位的時候,他們是不是還能如此淡定冷漠的面對。
等阿蕪吃飽喝足,桌上的飯菜幾乎被一掃而光。
云姒知道她能吃,可不知道,她這么能吃。
“吃飽了?!?/p>
阿蕪吃的一臉滿足,站起身時,還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姐姐,回家。”
“好。”
兩人下樓結(jié)賬。
一頓飯,吃了云姒二十幾兩銀子。
這個數(shù)額,足夠普通百姓家半年的開支。
但云姒一點都不心疼,她只覺得,對阿蕪還不夠好。
回到王府,云姒最終沒忍住,還是回房去補了一覺。
一覺睡醒,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
醒來之后,她又泡了個藥浴,這才將身上的酸楚消了個七七八八。
果然,縱欲誤事。
今天這一天,除了帶阿蕪吃了個飯,等于什么都沒做。
眼下的當務(wù)之急,是要盡快把三舅從大理寺救出來。
知道了狄龍的軟肋,這件事倒也不難。
入夜。
她提前做了些準備,打算明日就去把這件事辦了。
一直在藥房忙到夜深,她才回到房間。
推開門的瞬間,她忽然驚覺,有什么東西進了她的房間。
云姒回頭看了一眼。
此刻已是夜深人靜,連阿蕪都已回房睡下,王府里暗衛(wèi)沒有任何動靜,應(yīng)該,不是什么危險之物。
云姒放輕腳步,慢慢走進房間。
出現(xiàn)在她視線里的赫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