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問,云姒便大致猜到是誰。
這一路追著她,要不是小異的速度夠快,走的路線又很崎嶇,她可能早就被他們給截住了。
秦野看向云姒,兩人只對視了一眼,秦野便也猜到了是誰。
“讓他們等著?!?/p>
“是?!?/p>
牧澤識趣的離開。
等云姒穿戴整齊,兩人才慢悠悠出去。
進入正廳,看到里面幾人的狀態(tài),云姒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怎么搞成這樣了?
只見,為首的灰魅一身銀灰色勁裝,沾滿了塵土和干涸的血跡,幾處破損的地方隱約可見包扎的痕跡。
臉色蒼白,顯然傷得不輕。
他身后的幾名魅影衛(wèi)也同樣狼狽,個個帶傷。
“殿下,太子妃?!?/p>
灰魅單膝跪地,聲音敬畏:“屬下等無能,未能及時護衛(wèi)太子妃周全,請殿下責(zé)罰?!?/p>
保護她?
云姒微不可見的挑了下眉。
明明是攔截她,要把她強行帶回去。
說的倒是好聽。
秦野抬手,示意他起身。
“怎么回事?以你們的速度和身手,即便追不上,也不至于如此狼狽?!?/p>
灰魅臉上露出一絲慚愧和凝重。
“回殿下,屬下等一路追蹤太子妃蹤跡,太子妃所乘坐騎,速度驚人,且專走險峻山路,我等本就追趕吃力,后來,在途經(jīng)一線天峽谷時,突然遭到一人襲擊?!?/p>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心有余悸。
“那人武功極高,身法詭譎莫測,我等……竟無一人是她對手?!?/p>
“她身法極快,但并未下死手,只是將我等打成重傷,便悠然離去?!?/p>
她似乎……只是想阻止他們繼續(xù)追蹤太子妃。
但這個懷疑,灰魅埋在了心底,沒有說出口。
云姒和秦野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
“可有看清那人模樣?”秦野沉聲問道。
灰魅搖頭:“那人穿著連帽大氅,臉被遮擋的很嚴(yán),無法看清面容,但可以確定,是個女子?!?/p>
云姒蹙眉沉思。
攔截魅影衛(wèi),只傷不殺,目的是阻止他們追蹤自己?
這聽起來,倒不像是有惡意,反而像是在……幫她?
“你們傷勢如何?”云姒開口問道。
“多謝太子妃關(guān)心,多是內(nèi)傷和骨折,已服下傷藥,無性命之憂?!?/p>
灰魅恭敬回答,隨即又道:“陛下派我等前來,實是因擔(dān)憂太子妃安危。如今太子妃既已與殿下匯合,安然無恙,屬下便也放心了?!?/p>
“屬下是擔(dān)心那個人,會對殿下和太子妃造成威脅,這才前來稟報,還請殿下和太子妃有個防備。”
“消息既已傳到,屬下便先行回京了,向陛下復(fù)命,也免得陛下?lián)鷳n?!?/p>
秦野點了點頭:“回去稟明父皇,太子妃一切安好,本王自會帶她回京請罪?!?/p>
“是,屬下告退?!?/p>
灰魅行禮后,帶著一眾受傷的魅影衛(wèi)退了出去。
廳內(nèi)只剩下云姒和秦野兩人。
云姒一直沉默著,眉頭微蹙。
“在想那個攔截魅影衛(wèi)的人?”
秦野走到她身邊,輕聲問道。
云姒點點頭:“嗯,此人行為古怪,若說是敵,她并未傷人性命,若說是友……”
能輕易將灰魅他們?nèi)珕T打成重傷,此人的武功,得有多厲害?
她腦海中閃過阿蕪的身影,但隨即又否定。
阿蕪不會遮擋面容。
而且灰魅應(yīng)該認(rèn)識阿蕪,就算面容看不清,她的身形路數(shù)也會熟知一二。
“別想太多。”
秦野握住她的手:“是敵是友,遲早會露出水面,既然她此次并未表現(xiàn)出敵意,我們便靜觀其變?!?/p>
云姒點頭認(rèn)同:“也只能如此了?!?/p>
下午,云姒忙著收拾行裝,準(zhǔn)備啟程回京。
路過房門時,看到小異無精打采地趴在門口,碩大的腦袋耷拉著,連尾巴都懶得甩一下。
那雙平時炯炯有神的琥珀色獸瞳,此刻也黯淡無光。
“它這是怎么了?”
云姒問跟在身后的秦野:“生病了?”
秦野看了一眼小異,語氣淡然:“它覺得昨晚沒有保護好你,讓你被呼延政帶走,自己罰自己不準(zhǔn)吃飯,餓的?!?/p>
云姒聞言,頓時有些忍俊不禁,心里又軟又暖。
說起來,她還挺好奇,呼延政是用了什么邪修辦法把小異引開的?
畢竟,小異不是普通野獸,它很聰明,很通人性,一般的詭計,它是不會上當(dāng)?shù)摹?/p>
“小異?!?/p>
云姒走到小異面前蹲下,摸了摸它的大腦袋:“不怪你,趕快起來去吃東西?!?/p>
小異抬起頭,委屈地嗚咽了一聲,又把腦袋埋了下去,態(tài)度堅決。
云姒拿它沒辦法,只好去廚房親手弄了一大盆香噴噴的肉過來,放在它面前引誘它。
“小異,你最愛的肉肉哦,香不香?”
肉香四溢。
小異的鼻子使勁抽動了幾下,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但它還是倔強地扭開頭,喉嚨里發(fā)出固執(zhí)的低嗚。
云姒哭笑不得,只好繼續(xù)勸:“我們馬上就要回去了,路上萬一再遇到壞人,還得靠你保護我呢,你不吃東西,哪有力氣打架?”
小異歪著大腦袋,琥珀色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
似乎,覺得云姒說得很有道理。
它猶豫了好一會兒,又看了看那盆誘人的肉。
最終,饑餓和責(zé)任感戰(zhàn)勝了自責(zé)。
它低吼一聲,終于低下頭,狼吞虎咽起來。
云姒看著它吃得香甜,這才松了口氣,笑著揉了揉它的耳朵。
傍晚時分,一切收拾妥當(dāng)。
秦野這次為云姒準(zhǔn)備了一輛,極其寬敞舒適的馬車。
車內(nèi)鋪著厚厚的軟墊,設(shè)有固定的矮幾,還有一個小書架,角落里放著點心和溫水。
可謂應(yīng)有盡有,力求讓她在路上也能得到最好的休息。
“這次我們走官道,平穩(wěn)些,牧澤駕車技術(shù)很好,不會顛簸。你在車?yán)锇残男菹?,若是累了便躺下睡。?/p>
秦野扶著她上車,仔細(xì)叮囑。
云姒心里暖暖的,點頭應(yīng)下。
夜色漸濃,馬車緩緩駛出沿城,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
官道平穩(wěn),車內(nèi)燭火搖曳,映照著云姒白皙嬌媚的側(cè)臉。
她靠在秦野腿上,看似閉目養(yǎng)神,腦海中卻思緒紛雜。
阿蕪到底去了哪里?
這么久都沒有消息,縱然她再厲害,云姒也忍不住有些擔(dān)心,
那個打傷魅影衛(wèi)的女子,究竟又是誰?
是敵是友?
還有,昨夜她對呼延政說的那番關(guān)于“兩世”的話,秦野到底聽見沒有?
如果聽見了,以他的性子,為何能如此沉得住氣,一路緘默,只字不提。
他是不信,還是……在等她主動開口?
她能感覺到,秦野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臉上。隱約透著幾分審視與探究。
忽然,一只溫?zé)岬氖州p輕撫上她的臉頰,拇指摩挲著她的眼角。
云姒睜開眼,對上秦野深邃的眼眸。
“一路都蹙著眉,在想什么?”
他低聲問,聲音在狹小的車廂里顯得格外低沉磁性。
云姒張了張嘴,那句“你昨晚聽到了多少”幾乎要脫口而出,到了嘴邊又被她給硬生生咽了回去。
萬一他沒聽見呢?
自己主動提起,豈不是麻煩。
重生之事太過匪夷所思,她尚未想好該如何對他言明。
而且前世經(jīng)歷的種種,太過沉重,她也不愿意跟他說那些事。
最終,她搖了搖頭,將臉往他懷里埋了埋,悶聲道:“沒什么,只是有些累了,還有些想家?!?/p>
秦野看著她明顯回避的眼神,眸色深了深,卻沒有追問。
他只是低下頭,溫?zé)岬拇捷p輕印在她的額頭上,然后緩緩下移,掠過她的鼻尖,覆上她微涼的唇瓣。
這個吻不同于以往的霸道強勢,而是帶著一種極致的溫柔和安撫。
細(xì)細(xì)描摹著她的唇形,耐心誘哄著她,開啟齒關(guān)。
云姒心中一顫,閉上眼,順從地回應(yīng)著他。
唇齒交纏間,仿佛所有的憂慮和不安都被暫時驅(qū)散,只剩下彼此的氣息和溫度。
一吻結(jié)束,兩人氣息都有些微亂。
秦野抵著她的額頭,鼻尖蹭著她的鼻尖,聲音沙啞而性感:“等回京處理完瑣事,我便陪你回家住個幾天?!?/p>
他知道云姒所說的“家”,指的是侯府,有爹娘的那個家。
云姒這次離京,并沒有告訴他們,這樣他們才不會提心吊膽,為她操心。
“好?!?/p>
聽到秦野的話,云姒心中微暖。
她輕輕應(yīng)了一聲,將那些紛亂的思緒暫時壓下,依偎在他懷中,感受著這難得的寧靜。
馬車日夜兼程,停停走走,因顧及云姒的身體,速度不敢太快。
沿途偶爾會遇到州府官員迎送,秦野皆以太子妃需要靜養(yǎng)為由,一概不見,只命牧澤補充些必需品便繼續(xù)趕路。
八日后,京城巍峨的城墻終于出現(xiàn)在視野盡頭。
越是靠近京城,云姒的心緒反而漸漸平靜下來。
這個地方,無論好與壞,到底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她這一生,大概只有在這里才最安心。
馬車駛?cè)氤情T,穿過繁華依舊的街道,最終并未直接入宮,而是回到了熟悉的蕭王府。
府門大開,得到消息的錢嬤嬤,蘭辛,陸漁等人早已焦急地等候在門口,見到馬車停下,立刻涌了上來。
“太子妃,你可算回來了!”錢嬤嬤看著云姒,眼眶瞬間就紅了。
云姒離開有多少天,她們這些人就有多少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生怕她會出點什么意外。
“主兒,你怎么……除了肚子,別的地方感覺又瘦了?”
蘭辛和陸漁也圍著她,上下打量,又是歡喜又是心疼。
“沒有,哪里又瘦了?!?/p>
云姒看著她們一個個擔(dān)心不止的臉,心底又感動又愧疚:“放心,我好著呢。”
秦野在一旁看著,唇角微勾,對云姒道:“你先回房好好歇息,明日再進宮。”
“那你呢?”
“我需即刻入宮向父皇復(fù)命?!?/p>
云姒知道,他此番入宮,不僅要匯報邊關(guān)之事,還要面對她私自離京后續(xù)引發(fā)的所有風(fēng)波,獨自承受帝王的怒火。
這樣,等明日她進宮時,嘉慶帝的怒火會平息很多。
望著秦野深邃的眼睛,云姒輕輕嘆了口氣:“殿下,那就……辛苦你咯?!?/p>
秦野冷哼一聲,湊近她,在她唇上輕啄一口:“先記著,以后一并討回來?!?/p>
云姒的臉驟然一紅。
蘭辛和陸漁捂嘴偷笑,而錢嬤嬤則是滿臉欣慰。
殿下與太子妃的感情總算是越來越好了。
秦野說完,目光灼熱的看了她一眼,才轉(zhuǎn)身離開。
云姒的臉還紅著,她站在府門口,望著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中又有些五味成雜。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將最艱難的部分獨自扛下。
“太子妃,快進屋吧,外面風(fēng)大?!卞X嬤嬤連忙上前攙扶她。
回到熟悉的棲梧苑,泡在溫?zé)岬乃?,洗去一路風(fēng)塵,云姒才真正放松下來。
蘭辛和陸漁在一旁伺候著,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日子京中發(fā)生的大小事情。
多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瑣碎,但也讓云姒感受到了久違的煙火氣。
她最關(guān)心的,還是阿蕪的消息。
“嬤嬤,我離京這些日子,可有阿蕪的消息?”
錢嬤嬤聞言,臉上的笑意淡了些。
她搖了搖頭:“回太子妃,一直沒有消息,老奴也派人暗中打探過,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半點蹤跡都尋不到。”
“還有那個瑜嬪的案子,一直也沒什么動靜,似乎就這么不了了之了?!?/p>
云姒的心沉了沉。
阿蕪。
她到底去了哪里?
沐浴更衣后,云姒躺在柔軟舒適的床榻上,毫無睡意。
她望著帳頂,思緒萬千。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已是子時。
秦野沒有回來。
云姒心中不免有些擔(dān)憂。
不知道秦野能不能搞定,那個又臭又硬的倔老頭。
就在她輾轉(zhuǎn)反側(cè)之際,窗外忽然傳來極輕微的“叩叩”兩聲。
云姒瞬間警惕起來:“誰?”
窗外安靜了一瞬,隨后,一個刻意壓低,有幾分熟悉卻又帶著一絲陌生的女聲輕輕響起。
“是我……”
云姒猛地坐起身。
這個聲音……像是阿蕪,又不像阿蕪。
少了一絲少女的懵懂跳脫,多了幾分沉靜和沙啞。
“阿蕪?”
云姒壓低聲音,急忙下床走到窗邊,一把推開窗戶:“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