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盆冷水當(dāng)頭潑下,劉恕己活生生被嚇得酒醒一半。
好小子,竟然設(shè)了這么一個局在等著他呢,若不是他心里繃著一根弦,非說漏嘴不可。
“什么這人那人,來來來,喝酒喝酒!”
話落,劉恕己眼睛一翻,頭往桌上一栽,喃喃:“我還能再喝三斤……喝三斤……”
“劉叔,劉叔……”
陳器懊惱的一拍腦門:“娘的,一不小心灌多了。”
門外的馬住聽到動靜,忙推門進來:“爺,怎么弄?”
“還能怎么弄,扛回去唄!”
陳器不甘心,起身湊到劉恕己面前,這邊瞧瞧,那邊瞧瞧,心說這老東西別是在裝醉吧。
他伸出兩根指頭,往劉恕己的腰后探過去。
劉恕己雖然個小,但手上還是有點功夫的,習(xí)武之人的命門是后丹田,位于第二腰椎棘突下,兩腎俞穴中間。
手指探到那里,陳器一邊準(zhǔn)備下手,一邊觀察著劉恕己的反應(yīng)……
毫無反應(yīng)。
爛醉如泥。
他不耐煩地沖馬住擺擺手,“快把人弄走,別讓我看到他,看得我心煩?!?/p>
……
天色,漸暗。
“春來,一盞燈不夠,多掌幾盞燈?!?/p>
“小姐,不早了,咱們回去吧?!?/p>
回去?
衛(wèi)東君搖搖頭。
下一個斬緣人快來了,一來就是七天,這七天一耽誤,時局不知道會發(fā)展成什么樣。
這三日正好沒事,她必須時時刻刻釘死在這書房里,看看能不能找出些有關(guān)沈業(yè)云的東西。
“你要怕就先回。”
“小姐……”
春來是真怕啊,這院子吊死過人,白天就陰森森的,何況是黑漆漆的晚上呢,萬一身后冷不丁……
春來下意識一扭頭。
“啊——”
她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扒著門縫的衛(wèi)澤中直起身,一邊走進來,一邊嘟囔:“你這丫頭什么眼神,連我都認(rèn)不出來?”
誰還能在門縫里認(rèn)出人來?。?/p>
春來捂著砰砰跳的心口,一臉委屈。
衛(wèi)東君抬起頭:“爹,你怎么來了?”
衛(wèi)澤中臉上的慈祥都能滴出水來:“過來看看你?!?/p>
當(dāng)我是傻嗎?
衛(wèi)東君:“找我什么事?”
衛(wèi)澤中立刻委委屈屈:“爹已經(jīng)連裝了好多天的病,你們?nèi)ヌ一ㄔ闯韵愕暮壤钡?,爹也沒辦法跟著,只能在家咽口水……”
“爹,說重點?!?/p>
“阿君啊,這會天黑了,爹想出門坐在馬車?yán)镛D(zhuǎn)轉(zhuǎn)看看,透一口新鮮空氣,你陪爹一道啊?!?/p>
衛(wèi)東君心說這有什么難的,轉(zhuǎn)一圈,了不得半個時辰。
“你等我下,我把這本……”
“那我先去其他房里轉(zhuǎn)轉(zhuǎn)?!?/p>
衛(wèi)澤中一邊走,一邊幽幽嘆氣:“這院子啊,還是我?guī)屠纤倪x的,他說喜歡清靜,清靜了能讀書,我就想著……”
“爹,咱們現(xiàn)在就走?!?/p>
衛(wèi)東君怕他睹物思人,思出個好歹來:“春來,你先回去?!?/p>
“我送小姐出了門,再回去?!?/p>
“不用,不用,我們和你不同路?!?/p>
衛(wèi)澤中挺了挺腰背:“我們走后門,避人耳目?!?/p>
爹在家裝病呢,確實得避人耳目。
衛(wèi)東君把書放回去,滅了燈,上了鎖,扶著衛(wèi)澤中往后門去。
后門口,馬車已經(jīng)等在門口。
衛(wèi)東君也沒細(xì)看駕車的人是誰,只一心掩護著親爹上車,不被人瞧見。
等她坐進車?yán)?,抬頭一瞧,“陳十二,怎么會是你?”
陳十二也納悶了,目光朝衛(wèi)澤中看過去。
不是說好就他們父子二人,夜里悄摸摸地去見寧方生的嗎,怎么還帶個衛(wèi)東君呢。
衛(wèi)澤中拍拍女兒的手:“是我叫十二來的,人多熱鬧嘛?!?/p>
衛(wèi)東君:“……”出門透個氣,還需要人多?
陳十二:“……”問寧方生入夢的事情,還需要熱鬧?
衛(wèi)澤中敲敲車壁:“馬住,出發(fā)?!?/p>
“是,大爺。”
馬車疾馳在青石路上。
衛(wèi)東君嗅嗅鼻子:“陳十二,你是不是喝酒了,身上一股子酒味?!?/p>
陳器懶懶散散地靠著,“我都散半天的酒氣了,你竟然還能聞出來?”
衛(wèi)東君:“和誰喝的?”
陳器:“中午陪劉管家喝了點?!?/p>
“你倆都別說話了,我要靜一靜!”
衛(wèi)東君一怔:“……”
爹脾氣這么大,看來這幾天沒少受娘的氣啊,怪不得要出門透氣。
算了,看他可憐的份上,我忍一忍。
陳器也一怔:“……”
干爹口氣這么強硬,看來他是在琢磨怎么入夢這事。
算了,看他一心為我們倆的份上,我憋一憋。
……
一路無言。
一路安靜。
半個多時辰后,馬住一勒韁繩:“爺,到了。”
到了?
到哪兒了?
衛(wèi)東君跳下車,抬頭一看,傻眼了,這不是寧方生在城里的宅子嗎?
“馬住,你把馬車趕到這里來做什么?”
什么叫我???
馬住,“爺讓我來的?!?/p>
他家爺一聽這話,也傻眼了:“衛(wèi)東君,你不知道咱們要到這里來?”
衛(wèi)東君:“不知道啊,我只知道要陪我爹出來轉(zhuǎn)轉(zhuǎn)?!?/p>
馬住:“……”?。?/p>
陳器:“……”啊???
三人一激靈,目光同時向衛(wèi)澤中看過去。
衛(wèi)澤中留給三人一個后腦勺,他人已經(jīng)走到門邊,抬手砰砰砰敲門。
衛(wèi)東君這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被騙了,趕緊問:“你們來找寧方生做什么?”
陳器:“來上門請教他,該怎么入夢?”
衛(wèi)東君怒了:“這事還需要請教嗎?”
陳器一臉無辜:“我不知道,你爹說的?!?/p>
這時,兩人的爹敲半天,沒等來開門,朝馬住招招手。
“你來敲?”
“我?”
馬住看看三小姐,看看自家爺,最后礙于長輩眼中的淫威,只能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
再敲。
還是沒有人來開。
他把耳朵貼在門縫上聽了一會,直起身:“大爺,門里面一點聲音也沒有。”
衛(wèi)大爺二話沒說,蹬蹬蹬跑下臺階,順著圍墻大步往前走。
衛(wèi)東君一陣發(fā)懵:“他要干什么?”
陳器兩手一攤:“我也不知道?!?/p>
馬住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眼三小姐,再看了眼自家爺,心說這不明擺著嗎,大爺要翻墻啊。
“你們倆快來啊,這兒有棵樹,咱們順著樹爬上去,馬住在那邊接應(yīng),就能翻過墻啦!”
天地間,靜止了。
馬?。骸啊蔽艺f的吧。
衛(wèi)東君:“……”瞧他能耐的。
陳器:“……”也不怕摔下來,閃了他的老腰。
衛(wèi)東君沒有動。
親爹是什么樣的人,她太清楚了。
為了入夢,不惜撒謊,不惜爬墻,這可能嗎?
她看了陳器一眼:“你信不信,他另有目的?!?/p>
陳器回看著她的眼睛:“我大概能猜出他的目的是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