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喬允心神不寧的坐在位置上。
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連呼吸都帶著滯澀的疼。
五分鐘后。
飛機逐漸平衡。
湯喬允下意識起身,想要離開頭等艙。
她擔心宮北琛也在飛機上。
更怕碰到他。
“嘩啦!”
她小心翼翼拉開包廂門,拎著自己的包,想去商務(wù)艙找人。
然而。
她剛剛離開座椅。
迎面,過道上站著一個高大魁梧的人影,將過道堵的嚴嚴實實。
湯喬允心口一顫,僵硬的抬眸看向?qū)Ψ健?p>對面。
一身黑色西裝熨帖筆挺,肩寬腰窄,身形挺拔如松。192的身高,帶著極強的壓迫感。
轟!
湯喬允大腦一炸,下意識倒退兩步。
越怕鬼,越見鬼。
即便只看身形。
她也能認出是誰。
宮北琛緩緩轉(zhuǎn)過身,英俊冷硬的臉龐,淬著化不開的陰鷙和戾氣。
四目相對。
仿佛窮兇極惡的猛獸,睥睨著待宰的羔羊。一個眼神,就能嚇破獵物的膽。
湯喬允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如墜冰窟。
她又下意識后退幾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艙壁上。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宮北琛緩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緊繃的神經(jīng)上。
“宮北琛,你想做什么?”湯喬允徹底慌了神,打算高聲喊救命。
然而…
事情并沒有她預想的那樣。
宮北琛唇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仿佛不認識她一樣,“請讓讓,你擋住我的路了?!?p>“……”湯喬允心腔又一炸,倉惶的讓開過道。
宮北琛沒有在多看她一眼,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向最前排的艙位走去。
而后。
他拉開包廂門,淡然自若的走了進去。
湯喬允心中七上八下,一時之間亂了方寸。
他就這么放過她了嗎?
分開半年。
她一直惶惶不安,害怕他會報復。
但是,這半年他都沒有找過她。
現(xiàn)在兩人碰面,她以為他會發(fā)狂發(fā)怒,會喪心病狂的報復她。
沒想到…
他居然這么平靜,仿佛不認識她一樣。
湯喬允又愣了幾秒,提著的心逐漸放回肚子里。
“……別自己嚇自己,可能他也恰好去瑞士出差,只是湊巧碰上罷了?!?p>“而且,他和邱淑儀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大概已經(jīng)把我忘記了。”
她自我安慰了自己幾句,心里也沒那么慌了。
不過,她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提著包,還是走向了商務(wù)艙。
保鏢吉米看見她過來了,連忙起身詢問,“湯總,怎么了?”
湯喬允看著四個保鏢都在,心中又稍稍放松些許,“噢,沒什么,就是過來看看?!?p>“好的,有什么需要,請隨時吩咐我們。”
湯喬允:“嗯,吉米,我們換一個位置,你去頭等艙坐我的位置。”
吉米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面露難色:“湯總,頭等艙和商務(wù)艙的座位權(quán)限不一樣,我恐怕……”
“沒事,我去跟空乘說?!睖珕淘蚀驍嗨?,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哪怕宮北琛表現(xiàn)得再冷淡。
但只要想到他就在她前面的艙位,她就坐立難安,只想離得越遠越好。
稍后兒。
湯喬允叫了空乘。
空乘聽聞來意后,也有些猶豫,但架不住湯喬允堅持,最終還是松了口:“湯小姐,您的座位我們會暫時保留?!?p>“這位先生如果想去頭等艙,可以辦理升艙?!?p>“可以?!睖珕淘柿⒖檀饝?yīng)。
只要能離開那個讓她窒息的空間,這點限制不算什么。
她拎著包,走到吉米的商務(wù)艙座位坐下。
這里的空間雖然不如頭等艙寬敞,卻讓她莫名松了口氣。
隔著幾排座位。
能看到另外三個保鏢警惕地留意著周圍,心里更踏實了些。
……
飛機起飛五個小時后。
湯喬允在商務(wù)艙坐的腰酸背痛。
商務(wù)艙雖然比經(jīng)濟艙要寬敞些許。
但沒辦法和頭等艙比較。
而且,座位不能完全放平,更不能像躺在床上那樣睡覺。
吉米和阿卓見狀,忍不住勸她,“湯總,飛機還要飛行八個小時。”
“您還是回頭等艙休息吧,那里能躺平歇會兒,不然熬不住的。”
吉米的語氣里滿是擔憂。
他知道湯喬允這半年來休息一直不好,長途飛行本就耗神,硬撐著只會更累。
更關(guān)鍵的是,顧總命令他們好好的照顧湯總,不能出現(xiàn)任何差池。
湯喬允揉了揉發(fā)酸的腰,眉頭緊鎖。
回頭等艙。
意味著要和宮北琛處在同一區(qū)域。
而那股無形的壓迫感讓她渾身不自在。
可商務(wù)艙的座位確實硌得慌,再熬八個小時,她怕自己真的撐不住。
“我再想想?!彼抗庀乱庾R瞟向頭等艙的方向一陣猶豫。
正猶豫著。
空乘推著餐車過來,笑著詢問:“湯小姐,需要用餐嗎?”
湯喬允翻了翻餐單。
商務(wù)艙的菜單和頭等艙也不能比。
她現(xiàn)在又餓又困,很想好好的睡一覺。
“暫時不用,謝謝。”
“好的?!?p>“湯總,您為什么不做頭等艙?非要擠在商務(wù)艙呢?”
湯喬允一臉黯然,“沒什么,我去下衛(wèi)生間?!?p>她下意識起身。
到了衛(wèi)生間。
可惜。
她等了十幾分鐘,里面一直提示有人。
而且,衛(wèi)生間是共用的。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向頭等艙方向走去。
進了頭等艙。
格外安靜。
乘客們都關(guān)著艙門,安安靜靜的待在包廂。
她又下意識看了一眼宮北琛的包廂。
門同樣關(guān)閉著。
整整五個小時了。
他沒有找她麻煩,更沒有離開過座位。
“……可能真是自己多心了?!?p>“宮北琛雖然很惡劣,但……畢竟也是商界大亨,他的心性應(yīng)該不至于那么小?!?p>“更何況,我也沒做什么對不起他的事。就算鬧了他的婚禮,也只是小小的報復他一下,并沒有對他造成什么實質(zhì)性的傷害,他憑什么要報復我?我又憑什么要害怕他?”
“我一直躲著他,反倒顯得我心虛一樣?!?p>湯喬允自我開解一番,平復了一下情緒,強裝鎮(zhèn)定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確實沒必要怕他。
她這樣畏畏縮縮,反倒顯得不大氣,顯得她還沒放下一樣。
人家都已經(jīng)重新進入婚姻,開始了新的生活。
哪里還會理會她這個前妻?
回到位置后。
湯喬允上完廁所。
躺在座椅上,舒展了一下四肢。
頭等艙的座椅果然寬敞許多,后背輕輕一調(diào)就能放平,像張窄窄的床。
而且,還有獨立的衛(wèi)生間??梢陨蠋?,還可以沖涼。
湯喬允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松弛。
倦意如潮水般涌來,眼皮越來越沉。
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替她掖了掖毯子。那觸感很輕,帶著一絲熟悉的微涼,像從前無數(shù)個夜晚,他替她蓋好被角的動作。
大概是太困了,躺下去沒一會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不太沉。
哪怕睡著了,神經(jīng)線也依然是緊繃著。
……
兩個小時后。
湯喬允迷迷糊糊的睡醒一覺。
看了一眼時間。
“怎么才睡兩個小時,滋,還有六個小時才到。”
她悄悄打開包廂門,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外面。
其它包廂依然靜悄悄。
而宮北琛的包廂門依然緊閉,一直沒有出過包廂。
倘若不是親眼看見他上了飛機,她甚至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湯喬允輕輕合上門。
自從上了飛機,她還沒有吃過東西。
現(xiàn)在肚子已經(jīng)餓的咕咕叫。
稍后兒。
她按了服務(wù)器。
打算吃點東西,然后,在沖一個涼。
兩分鐘后。
空乘走了過來,禮貌詢問:“您好女士,請問有什么需要?”
“給我一份牛排,一份沙拉,和一份海鮮蘑菇湯?!?p>“好的,女士。請問飲品需要嗎?”
“一本冰檸檬蘇打水?!?p>“好的,女士?!?p>空乘走后。
湯喬允舒了一口氣,目光落在緊閉的艙門上。
那扇門像一道無形的屏障。
隔開了兩個包廂,卻隔不開她心里翻涌的思緒。
他最好能一直這樣平靜。
兩人彼此放下,真誠祝福對方。
二十分鐘后。
空乘推著小推車過來。
“女士,您點的餐齊了,請慢用?!?p>“謝謝?!?p>牛排煎得外焦里嫩,淋著黑椒汁泛著油光,香氣撲鼻。
海鮮蘑菇湯上飄著一層薄薄的奶油,香氣順著熱氣漫開來。
湯喬允拿起刀叉,卻沒什么胃口,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切割著牛排。
隔壁包廂始終靜悄悄的,連最輕微的聲響都沒有。
她忽然想起以前兩人一起坐飛機去馬爾代夫度假。
他也是這樣。
一上飛機就處理工作。
卻總會在她切不動牛排時,默不作聲地把她的盤子拉過去,替她切成小塊再推回來。
其實……
他對她還是挺好的。
無論是假裝,還是真情實意。
結(jié)婚的四年間,他好丈夫的角色扮演的很好。
假如他沒有騙她,沒有算計她,沒有白月光。
說真的……
她會一輩子愛他。
可惜。
越是美好的東西,越容易是泡沫。
輕輕一吹,泡沫破裂,煙消云散。
“叮——”
刀叉碰到瓷盤,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湯喬允回過神,自嘲地笑了笑。
都過去這么久了,還想這些干什么?
她加快速度吃完,把餐盤推到一邊,起身去了獨立衛(wèi)生間。
溫水從花灑里涌出,沖刷著臉頰,也沖散了些許倦意。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眼底還有未褪的疲憊和凄愴,卻比上飛機時鎮(zhèn)定了許多。
或許,真的可以放下了。
……
出了衛(wèi)生間。
空乘已經(jīng)收走了餐盤。
她調(diào)平座椅,打算再睡一覺。
這一覺。
直接睡到了飛機快要降落。
整場航行。
還算順利。
除了碰到宮北琛之外,沒有其它意外。
還好,宮北琛也沒有對她發(fā)難。
“各位尊敬的旅客,飛機即將降落,請您收拾好行李,請勿遺落……”
廣播里的提示音剛落。
湯喬允便起身整理行李。
她的動作不快,指尖劃過行李箱的拉鏈時,心里竟生出一絲莫名的悵然。
這趟飛行。
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水面下藏著多少翻涌的情緒。
她提著包走出包廂。
迎面,撞上同樣準備下機的宮北琛。
他依舊是那副淡漠的模樣,手里拎著公文包,步履沉穩(wěn)。
“讓讓。”他開口,聲音和來時一樣,聽不出情緒。
湯喬允側(cè)身讓開,目光落在他手腕。
他的手腕上戴著一塊兒江詩丹頓的腕表。
這是他過三十歲生日時,她親自為他挑選的。
腕表在燈光下閃著微光。
她慌忙移開視線,快步走向艙門,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趕。
下了飛機。
穿過長長的通道,她看到吉米和保鏢們已經(jīng)在出口等候。
“湯總?!?p>吉米接過她的行李箱,“車已經(jīng)在外面等著了。”
“嗯?!睖珕淘庶c頭,腳步?jīng)]停,徑直往外走。
經(jīng)過VIP通道入口時。
她又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宮北琛正被一群人簇擁著往里走,背影挺拔,沒有回頭。
看樣子,他確實是來出差的。
陽光透過機場的玻璃幕墻灑進來,落在她身上,帶著暖意。
湯喬允深吸一口氣,將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甩開。
飛機降落后,便是新的開始。
她抬步走向出口,陽光在她身后拉出長長的影子,干凈而決絕。
至于那個隔著人群的身影,終究是被她落在了身后,連同那些回不去的過往一起,封進了這趟漫長的飛行里。
走出抵達大廳。
熙攘的人群中,一個舉著顯示屏的身影格外顯眼。
屏幕上用中英文寫著“湯喬允女士”,旁邊還畫著個小小的笑臉。
舉著牌子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扎著利落的馬尾。
看到湯喬允時眼睛一亮,立刻揮了揮手:“湯小姐!這里!”
湯喬允走過去,女孩連忙收起顯示屏,笑著伸出手:“湯小姐您好,我是療養(yǎng)院派來的助理,叫安娜。爺爺特意囑咐我一定要把您安全接到?!?p>“麻煩你了。”湯喬允回握她的手,指尖觸到對方溫熱的掌心,心里又踏實了些。
“不麻煩的!爺爺今天一早就念叨您呢,說要親自來,被我們勸住了,說您長途飛行肯定累,讓您先好好休息?!?p>安娜一邊說著,一邊自然地接過湯喬允手里的登機箱,“車就在外面,我們快走吧?”
“好?!睖珕淘庶c頭跟上。
吉米和其他保鏢默契地跟在身后,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湯小姐,請上車?!?p>“幾位先生,這輛車坐不下了,請你們上后面的車子吧?!?p>湯喬允看了一眼車內(nèi)。
司機是東歐人,一臉溫和的笑意。
車后座的一個座位上,擺著一捧鮮花,只能容納一個人坐。
安娜一臉熱情的笑,“湯小姐請上車,湯爺爺已經(jīng)怕是已經(jīng)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