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己的兒子,何景明心思沉重,當(dāng)初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竅,以為趙子文背靠王妃還有徐陽,日后必定飛黃騰達,所以便投靠了趙子文,甚至以自己的兒子做為質(zhì)子。
卻不料,趙子文居然在暗地里將他的兒子送到了草原上去,在索拉圖帳下做了一個端茶倒水的少年仆兵。
這也導(dǎo)致趙子文和索拉圖都可以時時利用他、拿捏他,讓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這一次,他也是在幼子就在鄂金大軍之中,不得不打開城門,以變節(jié)來救兒子。
兒子是回來了,并且一直帶在他的身畔,讓他心中稍安,但結(jié)果卻是,天大地大,卻無自己立錐之地!
索拉圖給自己封的那個所謂的山主,連個屁都不算,甚至一個甲主都可以對自己呦喝凌辱!
他長嘆了一聲,摸了摸何乾的頭,“兒子,暫時隱忍吧,一切,待日后再說!”
說罷,他抬頭喝了一聲,“傳我命令,全速前進,若遇玉寒關(guān)降卒,先進行勸降。不降者,殺!”
“喏!”
其他降兵齊聲應(yīng)道。
這些降兵是何景明親手帶出來的兵,對他忠心耿耿。
在玉寒關(guān)當(dāng)兵實在太苦了,隨時隨地都會把性命搭上不說,而且到手軍餉所剩無幾。
雖然張巡是個忠誠的好將軍,但帶兵這一塊,卻壓榨得太狠,甚至也默認(rèn)各級軍官克扣軍餉,導(dǎo)致基層的官兵怨聲載道。
不過,何景明卻一直對下面的兵很好,從不克扣軍餉,而且發(fā)放及時,有什么好處也是第一時間給這些兵,也讓這些粗漢子們感激涕零,再加上何景明許諾過他們,只要跟著他走,到了草原上,吃香的喝辣的,保證人人都有官做、有飯吃、有女人睡。
所以,這些兵才心甘情愿地跟著他走,成為了叛軍。
這支部隊,也是何景明現(xiàn)在最大的倚仗。
否則的話,他根本沒有資格成為索拉圖賬下的山主,更沒有資格跟他討價還價。
但心底,對那個擺了他一道的趙子文,何景明心下間怨毒極深。
如果不是趙子文,自己也不可能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只要玉寒關(guān)不破,他保證就能官升一級,食祿更高。
現(xiàn)在,卻寄人籬下,被人像狗一樣呦來喝去,他實不心甘!
不過,好在兒子已經(jīng)回來了,就被他帶在軍中,帶在身畔,這也算是一個安慰,起碼以后他不必被人要挾了!
心念沉沉中,他帶著手下的兵,向著前方馳去,遠(yuǎn)遠(yuǎn)地,已經(jīng)看見了那片樹林,也看見了那些殘兵敗將。
此刻,那些殘兵敗將正在樹林外列陣,在與何景明的先頭部隊對峙。
他們衣甲破爛,身上血跡斑斑,站在樹林邊兒上,緊張地望向了他們。
看人數(shù),大概有近五百人,遠(yuǎn)處,是一群向著高崗后拼命奔去的老百姓。
“你們是玉寒關(guān)哪支部隊?誰的部下?”
何景明越眾而出,騎在馬上,冷冷地注視著他們。
他的千余戰(zhàn)士早已經(jīng)形成了一個半包圍圈兒,將那四百多殘兵困在其中。
那些殘兵只有百來匹馬,面對他們這些如狼似虎的騎兵,想逃都不可能,只能據(jù)林而守。
“我們是城中散兵,一起逃過來的,沒有什么頭兒,最大的官兒就是馮長富,馮都頭。”
有幾個人握著刀,緊張地叫道。
“馮長富?”何景明一皺眉頭,應(yīng)該是個下級軍官,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略一點頭,“我是玉寒關(guān)內(nèi)歸德郎將何景明,你們有沒有聽說過我?”
對面氣息一窒,稍后一眾人大嘩,“原來,你就是何景明。
該天殺的,你怎么不去死?要不是你打開城門放進了鄂金蠻子,玉寒關(guān)怎么會被破?
你這個叛徒!”
對面有人悲憤地怒吼道。
這些人的反應(yīng)都在何景明的預(yù)料之中,他絲毫沒有動怒,只是冷冷地望著他,“我兒子何乾被王府長史趙子文送給索拉圖做質(zhì)子,要求我做臥底,如果不從,就殺了我兒子,換做你們,你們怎么辦?”
一群人面面相覷,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逐漸安靜了下來。
“兄弟們,在大衍當(dāng)兵有多苦,那些當(dāng)官的對我們有多狠,你們也不是不清楚?,F(xiàn)在,給你們一個機會,跟著我,一起干,去打玉龍河。
打完這一仗,咱們就到草原上去,做自由自在的神仙。
至于大衍,至于這個他瑪?shù)鲁ⅲ麄兘o我們帶來了什么?
唯有饑荒和苦難,甚至皇帝老兒都已經(jīng)越過黃江,跑到更南的地方去了,把大片的北地扔掉了。
這該死的朝廷與皇帝,不值得咱們?yōu)樗麄冃懒Α?/p>
與其為他們打生打死,不如咱們就為了自己而活!
如果你們跟著我,我保證,我有一口吃的,就有你們一口吃的,我有一兩銀子,就掰開來跟你們一起花。
但是,如果你們不從,那就是一個字,死!
為了這根本不顧咱們死活的朝廷去拼死拼活,不值得!
況且,玉寒關(guān)破了,鄂金人長驅(qū)直入,北雁關(guān)震怒之下,你們這些散兵日后也必治罪,跟我們頑抗到底是死,哪怕你們打勝了也是死,那你們還圖什么?
不如跟我走,一起干,在草原上,咱們縱馬而歌,天高地遠(yuǎn),誰也管不著。
愿意聽王庭的,就聽。
不愿意,咱們就往北打,打到更遠(yuǎn)的地方去,建立屬于我們自己逍遙自在的領(lǐng)地,豈不是更好?”
何景明大聲喝道,那叫一個舌燦蓮花,說得天花亂墜。
別的不說,糊弄一幫沒讀過什么書的糙人大兵,根本不在話下。
果然,對面的那支部隊就遲疑了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都在動搖。
“當(dāng)啷!”一個身形并不強壯、長相極為俊朗的兵扔掉了手中的刀,向著前方走去,“都說何將軍對兵可好了,俺信何將軍的,愿跟何將軍走,反正這狗日的朝廷,咱們這些小兵癩子,就算為它拼命也沒啥好下場?!?/p>
那個兵口中喝道,直接扔掉了刀,向著何景明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