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內(nèi)光線算不得充裕,但能看清人。
裴度背靠在門上,也許是酒喝多了,男人狹長的眼尾被酒氣燒出一抹緋色,像一團(tuán)暗火。
他垂眼定定地看著她,墨黑的眸子如鏡子一樣,將她的身影困在火里。
宋景棠抿了抿唇,輕聲:“裴度,你是不是喝醉了?”
“……”
他微瞇了瞇眼眸。
側(cè)面墻上,雕花木窗半敞著,有風(fēng)灌進(jìn)來,拂動他額前墨色的發(fā),襯得眼眸愈發(fā)幽暗深邃。
“宋景棠…”
這是今天整場,裴度頭一次叫她,他嗓音沉得發(fā)啞,光是聽著,就讓人心悸。
他低低地問她:“就那么討厭我么?”
男人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眼底濕漉漉地,像一場積蓄了許多年未敢落下的雨。
宋景棠怔了怔,從沒想到過,裴度會有這么可憐的一面……
“我沒有…”宋景棠毫不猶豫地否認(rèn)了他的指控,她認(rèn)真地說,“裴度,我一點都不討厭你,真的?!?p>如果是大學(xué),她當(dāng)然討厭他,可現(xiàn)在…她一點都不。
裴度卻不信:“你撒謊。不討厭,為什么跟我劃清界限?”
“……”宋景棠算是看出來了,裴度是真的喝醉了。
她無奈嘆了口氣,“裴度,我不喜歡欠人家人情。錢好還,可人情債,我真的怕還不起……”
她話剛說完,眼前的裴度忽然難受地皺了下眉,緊接著,男人高大的身影晃了晃,一頭栽了下來。
“裴度!”宋景棠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他。
男人額頭抵在她頸側(cè),燙得驚人,不止如此,他身上其它地方也是燙的,整個人跟個火爐一樣。
宋景棠一怔,后知后覺意識到什么,難以置信地皺起眉,簡直匪夷所思。
“你在發(fā)燒?你是不是瘋了?你發(fā)燒還跑來跟車教授喝那么多酒?!”
“宋景棠,跟我道歉?!迸岫葠灺暤馈?p>宋景棠:“……你先起來,我扶不動你?!?p>他固執(zhí)重復(fù):“跟我道歉。”
宋景棠:“……”
跟一個發(fā)著燒的醉鬼,能講什么道理呢?
她無奈,妥協(xié):“好好好,我道歉,對不起?!?p>裴度卻在她頸側(cè)蹭了蹭,跟只貓似的,宋景棠被他蹭得人都麻了,偏偏推又推不開。
她深吸了口氣,正要開口,卻先聽見男人啞聲悶悶地道:“不夠。”
好像她讓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宋景棠都?xì)庑α?,無奈,最后只能抬起胳膊,拍了拍他的背,拿出了哄辰辰和歡歡的姿態(tài)。
“好啦,是我錯了,別生氣好么?”
他還是不動。
宋景棠拿出對待孩子的耐心,柔聲問:“那要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氣?”
壓在身上的重量,終于松了一下。
裴度緩緩直起身,不知道因為高燒還是因為酒精的緣故,他耳根紅得厲害,一雙黑眸直勾勾地望著眼前人。
宋景棠此時完全把裴度當(dāng)個病人,直接用手背去貼他的額頭。
的確很燙。
她正要抽回手,卻忽然被男人滾燙的大手握住。
他掌心溫度似乎要把她融化了。
裴度喉結(jié)小幅度滾動了一下,開口,低啞磁性的嗓音,透著七分酒氣,“這樣。”
宋景棠還沒反應(yīng)過來,眼前是男人倏然放大的俊臉,緊接著,唇間印上熾熱的一片柔軟,蜻蜓點水般,迅速離開。
裴度望進(jìn)她震驚的眼底,笑得瀲滟又純良:“原諒你了?!?p>宋景棠下意識抬手想給他的輕浮一巴掌。
可他明顯是醉得狠了,只是望著她,連躲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宋景棠:“……”
她擦了擦剛才被吻過的地方,忍了。
“裴度,我不管你聽不聽得懂,我們這樣就兩清了?!?p>說完,宋景棠打算給韓影打個電話,讓他過來把裴度弄走。
裴度這種級別的富二代,大概家里有專屬的醫(yī)生,上次他不舒服,也是拒絕去醫(yī)院。
宋景棠剛摸出手機,裴度褲袋里的手機先響了。
裴度乖乖摸出來,卻沒接,反而直接遞到了她面前。
來電顯示,韓影。
宋景棠立刻接起,但她還沒張嘴,那邊先傳來韓影少有的嚴(yán)肅聲音。
“裴總,宋老爺子那邊的安保我已經(jīng)又確認(rèn)了一遍,還增派了一批人手。絕對萬無一失?!表n影道,“這幾年都沒出過岔子,這幾天就更不可能了。您放心吧,一只蒼蠅都飛不進(jìn)去……”
韓影后面說了什么,宋景棠根本聽不見了。
她腦子里嗡地一聲,幾乎要炸開!
她僵硬地看著眼前并不清醒的裴度,渾身過電般微微戰(zhàn)栗起來。
所以置辦那座療養(yǎng)院,把爺爺保護(hù)起來的人也是裴度???!
宋景棠陷在巨大的震驚中,以至于忽略了裴度黑眸深處,那縷一閃而過的澄明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