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可見過葉將軍的丈夫?”
謝霆舟如是問。
他只知葉驚鴻幼時被人販子拐賣,得江湖隱士高人相救,收為徒弟,授予一身絕世武功。
參軍前,一年約莫回京一兩月,其余大半時間都在江湖,丈夫亦是江湖中人,葉驚鴻剛有孕,他便去世了。
具體情況,不得而知。
忠勇侯剛剛的話讓他有了些懷疑,葉晚棠不只性格不似葉驚鴻,連容貌與葉驚鴻也無多少相似之處。
忠勇侯卻搖頭。
“不曾,他非京城人士,不曾來過京城,兩人是在外頭成的婚?!?/p>
他沒說的是,他甚至都懷疑,葉驚鴻沒有成婚。
但女子未婚有孕是會被世人詬病的,事關舊友名節(jié),他從不敢深究。
擔心謝霆舟多想,他補充道,“雖沒來京城,但葉家當時送了嫁妝出去,也在京城辦了嫁女宴?!?/p>
一場不見新娘新郎的嫁女宴,當時頗惹爭議。
這件事謝霆舟亦聽說過。
他眉頭蹙了蹙,忠勇侯和葉驚鴻算是好友,若他都不曾見過她的丈夫,只怕京城更無人見過。
那葉晚棠的容貌究竟是不是隨了父親,還是說……
忠勇侯狐疑,“怎的突然問起這些?”
這位可不是有閑心的。
謝霆舟還沒應話,謝瑾瑤急匆匆趕來,“父親,二嫂怎么殺了那么多人啊?”
罰跪幾日,雖大多時候都在偷懶,但她被嬌養(yǎng)長大。
又為博得忠勇侯好感,晚上還要去陪謝瀾舟,因而覺得很是疲累。
早上就起得晚,葉楨集合全府下人時,她還沒睡醒。
織云等婢女也只當葉楨就是訓一訓話,走個過場,讓大家知道現(xiàn)在是她管家,便會散了。
因而也沒特意喚醒她,等謝瑾瑤睡到自然醒,屋子里空無一人。
謝瑾瑤猜到是被葉楨叫走,尋來演武場時,正好看到老管家?guī)兹吮惶幹谩?/p>
她心里頓時樂開了花。
老管家夫婦可是祖父留下來的,連母親都不敢輕易動他們,葉楨這蠢貨這會真是闖了好大一個禍。
不過闖得好啊。
就算父親能被她蒙騙,祖母回來也絕不會輕饒她,那王嬤嬤從前可是伺候祖母的。
因而她又躲在暗處看了好一會兒,努力壓下上揚的嘴角,才來尋忠勇侯。
“老管家和王嬤嬤在府上一輩子,那么大年紀,二嫂怎么,怎么就……”
她很是害怕的樣子,“父親,一下死好幾個,二嫂會不會太殘暴了。
傳出去對侯府的名聲怕是也不好?!?/p>
謝霆舟冷笑,“殺幾個惡奴就是殘暴,那在你眼里本世子豈不是地獄閻羅?”
他可是焚殺了五萬俘虜。
謝瑾瑤心里就是這么認為的,但她不敢隨意惹謝霆舟。
她現(xiàn)在的目標是葉楨。
“瑾瑤不敢這樣想大哥,大哥這樣做定有這樣做的道理。
可家里和戰(zhàn)場到底是不一樣的,老管家他們不是敵軍啊。
瑾瑤小的時候,他還抱過瑾瑤。”
亦抱過忠勇侯。
她刻意提及,又假意傷心,“就算他們再有錯,尋個莊子打發(fā)了也好啊?!?/p>
雖不知為何行刑的是父親的親隨,但母親說過,父親對老管家是有感情的。
先前母親想小懲老管家,老管家找父親求情,那事都不了了之了,眼下老管家被打死,父親定然難過,說不定還恨葉楨。
這話若早些說,便是說到了忠勇侯的心坎里。
但眼下,他拍了拍女兒的肩,“跟為父去書房?!?/p>
謝瑾瑤見忠勇侯似乎并不生氣,有些茫然。
但也謹慎得不敢再多言。
在書房坐下,忠勇侯便將葉楨找的證據(jù)拿給她看。
又將葉楨是如何得到這些情報以及查出這些證據(jù),一并告知了謝瑾瑤。
謝瑾瑤大駭,“父親,這里頭會不會有假?”
她始終不愿意相信葉楨真有這個能耐。
忠勇侯約莫知道女兒的心思,搖頭。
真假他還是分辨得清的。
謝瑾瑤不甘心,“她那個獎賞是不是太多了,這里幾兩,那里幾兩,家業(yè)再大,也經(jīng)不起這樣大度的。
還有那什么脫離奴籍名額,奴才就是奴才,這樣豈不是亂了套了?”
關于獎賞,葉楨給忠勇侯看過管事們每月貪墨的賬冊。
獎賞聽著挺多,但管事們貪墨的遠不止于此。
他耐心解釋給謝瑾瑤聽。
“……若這點賞賜能讓下人恪守本分,一心為侯府,這錢花得值。
賞賜亦是激勵,父親領兵打仗也時常如此?!?/p>
忠勇侯聯(lián)想到了葉驚鴻所言,“畏我嚴律,甚于畏敵,則戰(zhàn)必勝?!?/p>
葉楨的賞罰亦是如此道理。
若侯府能讓他們更好地生活,他們便不會輕易行惡,沒準侯府產業(yè)也會比從前更盈利。
見忠勇侯為葉楨說話,謝瑾瑤忙解釋,“父親,女兒不是對二嫂有意見,女兒只是擔心二嫂沒經(jīng)驗,這樣胡來一通最后會害了侯府,害了您……”
忠勇侯打斷她,語重心長,“瑤兒,你可知你與葉楨的區(qū)別?”
謝瑾瑤不知忠勇侯為何這樣問,搖了搖頭。
“父親知道你也想要掌家權,但葉楨在努力做事,因此展示自己的能力,而你將心思花在了討好父親上。
作為你的父親,我很高興能得你親近。
但今日父親想同你說,往后遇到小事,可以指望別人,但遇到大事,一定不要把自身命運拴在別人身上。
縱然我是你的父親,今日也無法滿足你心中所愿。
因為父親看到了葉楨的能力,也因父親不曾看到你的本事。
你的人生還很長,記住父親今日所言?!?/p>
忠勇侯趁機教女。
謝瑾瑤絲毫沒明白老父親的用心,只覺難堪。
她討好的把戲竟被父親看出來了。
那她這些日子在父親眼中豈不像個跳梁小丑。
什么疼愛憐惜全是假的。
她眼淚簌簌落下,心里悄然生出恨意。
“可自小母親就教導瑤兒,父親是瑤兒的天,是瑤兒身后最大的依仗,瑤兒一直以為是這樣的?!?/p>
忠勇侯寬厚的大掌慈愛地拍在女兒頭頂,“父親永遠是你的依仗,可你將來要嫁人,父親也有老去的時候。
孩子,人在這世間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你還年輕,還有機會,往后多同你二嫂學學……”
謝瑾瑤是咬著后槽牙走出書房的。
忠勇侯后面說的話,她是一個字都不想聽。
她是忠勇侯府嫡女,只要父親肯支持她,她有什么做不成,只要父親始終疼惜她看重她,便是將來嫁了,夫家又怎敢欺負她。
父親變了!
都是葉楨,是她蠱惑了父親。
“我要除了她,一刻都等不了?!?/p>
回到房中后,謝瑾瑤咬牙切齒,低聲在織云耳邊吩咐著。
每次父親回京,都會在家中宴請部下以示犒勞,這次凱旋,必定更會開宴。
如今葉楨掌家,這宴席便是她操辦,她要利用這次宴請徹底除了葉楨。
織云聽完她的話,微微遲疑,“大小姐,這會不會太冒險了?”
謝瑾瑤臉色一沉,“如今你還看不明白嗎?
葉楨已經(jīng)入了父親的眼,若我們再無行動,這個家就徹底落在葉楨手中了?!?/p>
那也是織云絕不愿看到的,因而她沒再猶豫,尋了個借口便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