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就是一片粉色,與赫連卿先前喜歡的粉不同,這滿屋的粉非但不俗氣,反而瞧著讓人心生柔軟。
時煜道,“這是我與你曾祖母一起布置的,不知你喜不喜歡,若不喜歡,明日我們再換?!?p>葉楨自小早慧堅強,跟著師父后,師父雖疼她,卻沒刻意將她當(dāng)孩子,如今過了二十歲的年紀(jì),還被當(dāng)成小孩子寵,心里沒觸動是假的。
她點了點頭,“喜歡,謝謝曾祖父?!?p>時煜聞言更高興了,帶著她朝里屋走,指著窗口的一個半圓形的椅子,“乖孫,坐上去試試?!?p>葉楨不解,但照做。
椅子里鋪著柔軟的墊子,坐進去,整個人都陷了進去,椅子還蕩動起來,似秋千。
葉楨眼里有驚詫,也有歡喜,想著若得閑窩在這里看看書,是件很愜意的事情。
時煜在她身邊坐下,遞給她一個匣子,“這里頭是我托人做的一些藥丸,聽說能長個,你吃吃看?!?p>“您怎么……”
怎么知道我在意身高?
難不成她的事他們?nèi)吹搅耍?p>時煜笑,“沒那么神奇,是你無暇姐姐將你的事全都寫信告訴了我與你曾祖母?!?p>他倒是能透過虛幻鏡看到一切,可有些事只能看,不能插手更難受,索性就不看了。
“吃完了若有效果,我再同人要去?!?p>葉楨笑著應(yīng)下。
時煜便又道,“園子里也有秋千,從前是家里虧欠你,往后你想要什么,都告訴曾祖父,曾祖父去弄?!?p>葉楨想著自己在大魏住不了多久,便笑說已經(jīng)很好了。
時煜沒多呆,想讓葉楨早些休息,便離開了。
沒一會兒,時晏又過來了,看了眼屋里,笑道,“你曾祖父這是真喜歡你,以往你堂哥沒這待遇,不挨揍就不錯了?!?p>嗯,他這個做孫子的也一樣。
葉楨是能感知真心的,笑著點頭。
時晏過來是看看女兒有沒有什么不適應(yīng),見她一切都好,便也叮囑她早些休息,而后回了自己的宮殿。
一回去,就召來暗衛(wèi),“去查皇上他們到哪里了?在做什么,船上目前什么情況?”
時令慈在做什么呢?
他正拉著謝霆舟的衣袖擦眼淚呢。
“沈兄,真沒想到你曾過得那么艱難?!?p>一刻鐘前,時令慈又叫了謝霆舟過來喝酒,謝霆舟猜到他可能還是試探。
但如今知曉他的身份,加之這些日子的相處,看出此人無惡意。
謝霆舟就想主動交代自己的身份,恰逢時令慈問他有沒有心上人,謝霆舟便將自己與葉楨初相識,后又尋了她多年的事說了。
本意是想告知時令慈自己對葉楨的感情,沒想時令慈卻為他被親人追殺而難過,竟哭了起來。
謝霆舟試圖安慰,“都過去了,若無那些事,我便也遇不上心儀的姑娘?!?p>時令慈繼續(xù)擦著眼角,“你說的有道理,但當(dāng)時你心里該多絕望難受啊,你這也太不容易了?!?p>謝霆舟眸色漸軟。
這種事會讓時令慈有這樣大的反應(yīng),約莫是因為時家的人都很友愛和諧,故而他難以接受親人之間的殺戮吧。
“江兄這般赤誠,有件事若不坦白,我倒是無顏再與江兄同舟共渡了?!?p>謝霆舟起身作揖,“沈卿是我化名,我實則是大淵太子謝霆舟,此番搭江兄的船出海,是為前去大魏尋我的未婚妻葉楨,并同岳丈求娶葉楨。”
“呃……”
時令慈傻了。
這人怎么突然坦白身份了?
這讓他后面怎么繼續(xù)偽裝?。?p>也坦白身份?
那后面勢必再難試探謝霆舟了,那他這一趟豈不是白來了。
可若此時不坦白,等到了大魏,他的身份也瞞不住,若謝霆舟和妹妹沒成倒無所謂,若是成了,那自己這個大舅哥豈不是顯得很不義氣。
時令慈給整不會了。
覺得謝霆舟真是給他出了個大難題,都顧不上同情謝霆舟的遭遇了。
卻聽得謝霆舟繼續(xù)道,“我母后犯了糊涂,做了傷害葉楨的事,為此,葉楨跟著我岳丈回了大魏。
葉楨自小吃了許多苦頭,岳丈好不容易尋到她,必定將她視若珍寶,可她卻在大淵受了委屈。
江兄,你不知道,她是世間頂好頂好的姑娘,原我就配不上她,如今我更擔(dān)心岳丈不滿意,因而不同意我們的婚事。
可我自小不曾真正得到過親情,還曾被孝道殺死,是葉楨救贖了我,她是我的命……”
他細(xì)細(xì)碎碎,將自小經(jīng)歷,還有皇后態(tài)度,以及這次母子翻臉都說了出來。
時令慈從小生活在和睦幸福的氛圍里,就算爹娘早早去了異世,但也每年回來看他,給予他的愛并不少,因而他眼淚落的更兇了。
覺得謝霆舟真的太可憐了。
回到房間,迫不及待將這事和顧雪蕊說了。
不得不說,顧雪蕊能和他做夫妻,那也是一樣的人,聽了也是心酸不已。
還后悔道,“令哥,他這么慘,我們還試探他,我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被親媽,親外祖父,親姑姑,親弟弟,親姑祖母等人算計陷害,那是多慘絕人寰的事情啊。
她自小雖與父母分開,但因著她顧家老祖宗和曾祖母一樣都是執(zhí)掌三界功德的使者,兩家親如一家。
加之皇叔雖看起來兇,但對她和令哥實則呵護備至,因而她也是在愛里泡大的。
哪里聽得謝霆舟那些苦,一雙濕潤潤的眼眨巴眨巴道,“要不,我們也坦白身份吧。
先前無暇的信也說了,楨妹妹也是吃盡苦頭,這兩小白菜在一起就是彼此救贖,咱別給人拆了吧?!?p>時令慈覺得妻子說得有道理,擦了擦紅腫的眼,朝顧雪蕊伸手,“走,我們一起去坦白?!?p>謝霆舟承認(rèn)自己賣慘,是想博得大舅哥的助力,好讓自己和葉楨的婚事順利些。
但他沒想到,時令慈他們會那么單純,才一會兒便又過來,同自己坦白了身份。
時令慈還十分愧疚,“皇叔費心照顧我和雪雪,可楨妹妹卻在外頭受苦,我們得知后十分難受。
就想為皇叔和楨妹妹做點什么,于女子來說,嫁人便是第二次投胎,所以我們才想著試探你的品性,你莫要同我們計較……”
謝霆舟哪敢計較,忙道,“楨楨能有你們這樣的兄嫂,我替她高興都來不及,我只會感激你們對她的維護。
說來還是我做得不好,才會讓兄嫂不放心,都是霆舟的錯,往后還請兄嫂多多提點,我努力改進,再不叫楨楨跟著我受委屈……”
謝霆舟如今也算摸到了兩人的脾性,挑著兩人喜歡好一番表露心聲。
除了在葉楨面前,謝霆舟活至今日都沒說過這么多話,顯然,效果是十分顯著的。
時令慈和顧雪蕊被他忽悠得又是淚眼汪汪。
這回兩人是感動的。
顧雪蕊道,“你放心,皇叔是特別好的長輩,他肯定不會拆散你們,否則依照他對楨妹妹的重視,你娘敢欺負(fù)楨妹妹,他早就對你娘出手了。
他沒出手,就是不想關(guān)系鬧得太僵,影響你和楨妹妹?!?p>謝霆舟心踏實了許多,但神情依舊失落,“可楨楨從前對我知無不言,這次離開卻沒留下只言片語,她定是氣上我了?!?p>時令慈尷尬道,“其實皇叔是留了人在岸邊給你帶路的,妹妹也留了口信給你,是我不準(zhǔn)他們與你接觸的?!?p>雖猜到,但聽到時令慈承認(rèn),謝霆舟的心又踏實了幾分。
說出來的卻是,“真的?不是堂兄你們?nèi)噬乒室獍参课???p>顧雪蕊忙替丈夫作證,“沒有,你堂兄說的都是實話,妹妹還給你留口信,說讓你莫急,在船上好好休養(yǎng)身體?!?p>謝霆舟一顆心落了地,起身同兩人作揖。
“堂兄堂嫂,你們真是好人,能有你們這樣的親人,霆舟當(dāng)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p>兩狍子面面相覷。
好像有點不對勁!
不是不信妹妹沒生氣嘛,怎么一口一個堂兄堂嫂喚著了。
他們是不是被忽悠了?
還容不得兩人多想,謝霆舟又道,“兄嫂能和霆舟說說岳丈的事嗎?霆舟想好好孝敬他老人家?!?p>謝霆舟想知己知彼,討老丈人歡心。
兩狍子超長的反射弧,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兩人對視一眼,眼底默契的閃過一絲什么。
時令慈道,“皇叔他以前最放不下的是大魏社稷,眼下自然還多了一個楨妹妹。
只是,兩國距離遙遠,皇叔以后怕是兩頭牽掛,其實皇叔是個非常非常好相處的人……”
顧雪蕊補充,“我們大魏也是非常和諧的國家,在我們大魏駙馬郡馬也是能入朝堂的,只要能力足夠……”
兩人還不知衛(wèi)清晏已經(jīng)同意時晏卸任攝政,竭力打配合企圖將謝霆舟拐去大魏做朝堂牛馬,替他們分擔(dān)。
謝霆舟是什么人,就算一開始沒聽明白,后面也反應(yīng)過來了。
他只當(dāng)不知,應(yīng)和兩人,卻不動聲色的打聽時家內(nèi)部情況。
門外,時令慈的隨從眉心不可抑的跳動著,在兩主子夜里歇下后,給時晏寫了封信,綁在了信頭翁的腳上。
時晏收到信,太陽穴突突的。
他一度懷疑是自己教導(dǎo)不利,可想到能干聰明的時無暇,他才打消這個念頭。
不是他的教導(dǎo)出了問題,是那兩狍子的基因不行,同樣都是他帶大的,無暇就好得很。
他將信拿給衛(wèi)清晏和時煜看,“孫兒真怕他們被賣了還幫人數(shù)錢?!?p>衛(wèi)清晏看完笑,“料理國事不糊涂就行了,他們坦白未必是真傻?!?p>時晏便又好奇了,“您究竟讓誰輔政啊,不會是無暇吧?無暇這些年跟著我也夠辛苦的,她還要成家呢,那孩子也該歇歇了?!?p>“放心吧,無暇會休息的?!?p>衛(wèi)清晏笑,“你別操心這些了,趕緊睡吧,明日隨我們一起去接你的心上人?!?p>時晏老臉一紅,“誰說她是我心上人了?!?p>當(dāng)年睡了他就跑,他還沒跟她算賬呢。
但心卻很誠實,嘴不受控制地就問了出來,“她真的要回來了?那去哪里接?。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