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是萬物生長的季節(jié)。
葉楨看著滿眼綠色,感受到大自然蓬勃的生命力,生出去莊外走一走的心思。
謝霆舟跟得明目張膽,葉楨很快就察覺了。
頓足轉身,“兄長為何跟著我?”
“想請你再制一張面具?!?/p>
謝霆舟拿出一沓銀票,遞給她,“可否加急?”
葉楨沒接,“多急?”
“十日之內?!?/p>
時間倒是沒問題,想想法子能做到。
但。
“可會給我?guī)砺闊???/p>
先前給謝霆舟做面具是為交易,但如今葉楨隱隱察覺謝霆舟身份不一般。
她后來細想過初見那日,謝霆舟當時站在坡上,望的是皇宮方向,之后他又進宮殺人,得了武德司指揮使的位置。
種種串聯(lián),他似乎和皇家有恩怨。
葉楨想賺錢,卻不想給自己惹事。
“不會,是案子所需?!?/p>
謝霆舟將銀票直接放進她手中,保證,“你是侯府中人,本世子亦是,不會牽累侯府和你,你可信我?!?/p>
葉楨抬眸看他,想透過面具看出他臉上的神情。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覺得謝霆舟的語氣帶著幾分溫柔。
謝霆舟沒給她深思的機會,頗為苦惱道,“若身形有差別,可有法子?”
葉楨想說,這種情況,通常是找身形類似的人。
謝霆舟搶了先,“面具給邢澤用,有些事,本世子信不過外人。
但刑澤比那人矮一些,瘦弱一些?!?/p>
算是給了葉楨一個理由。
葉楨收了錢,便得為他解憂,“兄長告訴我,差距有哪些,我來想法子?”
謝霆舟眼里隱隱有笑意,聲音也更柔和了些,“會不會被人看出端倪,這件事于本世子十分重要?!?/p>
在葉楨心里,當初她救下的那人已經死了,她完全沒想過,對方會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試探她。
正色道,“不會?!?/p>
她多次測驗,不曾被人察覺異樣。
謝霆舟眼底笑意更濃。
他尋了多年的人,竟就在眼皮子底下。
上次吃到那碗素蟹粉就該有所察覺的,偏他執(zhí)著于對方的身高。
卻忘了葉楨會做人皮面具,未必不能在身高上作假。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沒想到,當日說要瀟灑江湖的姑娘,會安于后宅,孀居侯府多年。
“需要哪些材料你告知我,稍后我將他畫像給你?!?/p>
他沒敢表露自己的心情,忙說起正事。
當日,他來不及銷毀那碗素蟹粉,就被一眾刺客找到,只得將素蟹粉藏于茅草下。
擔心刺客在廟里大肆屠殺,牽累旁人,他引著刺客離開。
想著甩脫了刺客,再回到廟里,可他當時傷勢未愈,刺客一波接一波趕來,遠不止尋去廟里的那些。
若非刑澤帶人趕到,他早已命喪當場,可那時的刑澤他們亦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年。
少年們不曾出師,僅憑一腔孤勇千里救主,又豈是宮廷暗衛(wèi)的對手,死傷大半才換得他活命……
等他返回廟中,刺客們已發(fā)現(xiàn)了那素蟹粉,而他的姑娘也不知所蹤。
謝霆舟不用細想,也知那碗素蟹粉將姑娘帶入了怎樣的險境。
他試探過葉楨,她并不愿承認曾去過北地,只怕不僅僅是不愿人知曉她的行蹤。
她是不愿提當年事,她怪他,甚至恨他。
謝霆舟不認為簡單一句有誤會,就能抹去自己給姑娘帶來的危險和傷害。
好不容易找到的人,他不愿就此疏離,只能往后再尋合適機會坦白一切。
“柳氏要回去,你可有打算?”
他想彌補姑娘,得知她計劃,好暗中助她。
葉楨表面一口一個兄長叫得親,卻只當他是合作伙伴,并不打算告知她自己真實想法。
“暫無,走一步看一步。”
謝霆舟便不再問,他尋了一塊大石坐下,示意葉楨也坐。
開口道,“他出生就沒了母親,自小在柳氏身邊長大,曾將柳氏奉若親母。
但七歲那年他便察覺柳氏待他并無真心。
柳氏為他尋得書童,會誘導他丟下課業(yè)去喝酒,看斗蛐,甚至賭錢。
忠勇侯罰他,柳氏會心肝寶貝地抱著他,為他求饒?!?/p>
他說的是真正的謝霆舟,忠勇侯世子的故事。
葉楨知他不會無故同自己說這些,也坐了下來,靜靜聽著。
謝霆舟繼續(xù)道,“他畏懼忠勇侯,卻也敬佩他,想成為他那樣的沙場英雄,因而勤學武藝和兵法。
柳氏滿臉心疼地勸他注意休息,說他是忠勇侯的嫡長子,就算什么都不學,將來也能承襲爵位,富貴一生。
卻背地里督促謝云舟,要謝云舟趕超他,將他比下去。
他到底年紀小,藏不住情緒,此后與柳氏疏離。
柳氏察覺后,鬧出不少事,可他一個孩子,身邊又都是柳氏的人,如何與大人斗心眼,次次落得一個蠻橫不講理的下場。
老侯爺后宅干凈,忠勇侯不曾經歷過后宅陰私,又多于男子接觸,看不出柳氏的手段,拒絕為兒子更換伺候的人。
他對忠勇侯失望,漸漸與他作對,忠勇侯越發(fā)信了柳氏的話,認定是長子的問題,他小小年紀在侯府舉步維艱。
我便將扶光給了他,但最終還是沒逃掉柳氏的算計?!?/p>
他摘掉臉上面具,“當年柳氏帶他們兄妹三個去廟里祈福,夜里有流匪闖入。
侯府下人四處尋不到他,只得先護著柳氏和謝云舟兄妹坐馬車離開。
而他最后是被扶光從大火焚燒的荒野找到,他腦后被重擊,人事不知,若非扶光去得及時,燒毀的就不只是臉。
他堅稱自己在禪房為忠勇侯抄經祈福,是被柳氏迷暈的,因他被丟進火中時,模糊間聽到了柳氏的聲音。
可柳氏卻哭著否認,說自己曾帶侯府下人四處尋他,侯府下人皆可作證,當時馬車上并無他?!?/p>
葉楨想到了柳氏馬車的暗格,“你的意思是,他是被柳氏藏在馬車暗格里帶出來,再丟丟在了荒野?”
謝霆舟頷首。
“他和扶光當時也有過懷疑,但他們查看了柳氏當夜坐的馬車并無可藏人之處。
前些時日你助我脫困,扶光接應我時看到了暗格。
他仔細研究過,懷疑當年的馬車其實也有暗格,只不過被柳氏及時修改,故而等他們再查時,才拿不出證據(j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