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禮被問得啞口無言。
他不是不知道逃兵意味著什么。
可是真的別無選擇了,他入伍就意味著,以后再也見不到姐姐了。
想到這,他再一次忍不住心中的苦澀,眼眶紅潤。
宋汀晚盯著他滿是水汽的瞳眸,臉上的慍怒不再,取而代之是不解和擔憂。
“出什么事了嗎?”她問。
宋昭禮沒作聲,只是上前緊緊的抱住她。
好一會兒,他還是沒忍住,埋在宋汀晚的肩上,悶聲道:“姐,四個月后,我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話音落下,宋汀晚瞳孔猛地一縮,整個人變得慌張起來。
她飛快把人推開,眼神閃躲,不敢直視弟弟的眼睛。
沒等她想好要找什么理由糊弄,宋昭禮再次開口:“我都聽到了,你跟爸媽說的那些話?!?/p>
“前幾天,我們從派出所把你的車和……和……尸骨領(lǐng)回來后做過DNA鑒定了?!?/p>
“……”宋汀晚張了張嘴,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宋昭禮望著她,眼中彌漫著悲痛,繼續(xù)道:“姐,我不想,入伍后就再也看不到你了?!?/p>
“我想陪你,一起走完剩下的日子?!?/p>
“小禮,你要明白,人在這世上要背負不同的責任?!?/p>
宋汀晚知道那件事已經(jīng)瞞不過去,只能坦然的面對。
她幽幽嘆口氣,繼續(xù)道:“既然你已經(jīng)選擇了當兵,那你身上的責任就是保家衛(wèi)國。”
“只有大家安,那千千萬萬個小家才能幸福?!?/p>
“你要明白,成長的代價就是不能任性,特別是牽系到國家的事?!?/p>
“上天給我機會回到你們身邊,或許就是想讓我看看長大后的你們。”
“不要因為我去犯錯,也不要因為我,再一次毀掉自己的前途?!?/p>
“人生沒有幾個重來的機會,你要珍惜才對?!?/p>
語重心長的話完美的詮釋了一個姐姐對弟弟們的期許。
她是舍不得弟弟們,卻也更希望終有一天,哪怕沒有她,弟弟們也能很好的生活下去。
“小禮,不要讓姐姐再一次成為‘罪人’,好嗎?”
宋昭禮死死咬著牙,努力的說服自己,學會接受親人的分離。
但是太難了。
裹挾了自己十年的潮濕在短暫的消失后又卷土重來,比之前更讓人覺得沉重。
許久,宋昭禮艱難的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眼底依舊是抹不開的悲痛。
他沒再說不入伍參軍的話,只是默默地,把姐姐的容貌深深刻在腦海里。
看著他這樣,宋汀晚也有些不忍,伸手輕輕抱了抱他。
“沒關(guān)系的,你要這么想,姐姐十年前都沒來得及跟你們好好告別。這一次,我們都沒留遺憾,不是嗎?”
“有遺憾的?!彼握讯Y啞聲道:“你還沒看到我建功立業(yè),沒看到大哥娶妻生子,沒看到煬煬拿遍娛樂圈所有獎項,沒看到林柚姐成為影后,沒有跟你最喜歡的傅時彥相守一生?!?/p>
“這些都是遺憾?!?/p>
“要學會接受沒有十全十美的人生?!彼瓮⊥砺曇羝届o,轉(zhuǎn)身看向遠方。
朱紅色的城墻,金色晃眼的琉璃金瓦,是她從小都看著的風景。
縱使時光飛逝,也沒在它身上留下痕跡。
“人類很渺小,渺小到無法和自然法則對抗,卻也很偉大,可以無視性命,對抗無法取勝的困境?!?/p>
“只要你的心足夠強大,就沒有任何事能成為自己的阻礙?!?/p>
“小禮,姐姐已經(jīng)克服了對死亡的畏懼,你也要試著去習慣,以后沒有我的日子。”
“你說的那些遺憾,等來日達成成就時,帶著一束花到墓前講給我聽?!?/p>
“姐……”宋昭禮憋著眼淚。
卻對上宋汀晚那雙含笑的眼睛。
聽到她說:“我已經(jīng)從上天那里偷來了半年時光,應(yīng)該高興才對?!?/p>
這句話回蕩在耳邊,一直到入伍那天。
全家人穿戴整齊,一路相送到車站。
許多來送自家孩子入伍的父母家人占滿了整個廣場。
宋汀晚看向穿上軍裝的弟弟,眼淚還是沒忍住。
她上前,伸手輕輕給他整理著著裝,淚光閃爍的笑著:“真帥?!?/p>
宋昭禮已經(jīng)哭了一輪,眼睛紅紅的,滿是不舍的看著她。
“姐?!?/p>
宋汀晚勾唇,細心的叮囑他在部隊要注意的事情。
“要經(jīng)常跟家里聯(lián)系,如果遇到出任務(wù)不能與外界聯(lián)系的話,你提前跟家里說一聲?!?/p>
“要跟戰(zhàn)友好好相處,要遵守紀律,要服從國家,服務(wù)人民,要以國家利益為首要,要以民眾安全為準則?!?/p>
“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知道嗎?”
宋昭禮點著頭,直到聽見哨響。
他回頭看了眼開始集結(jié)的隊伍,然后跪在宋汀晚跟前,重重磕了三個頭。
“姐,如果我趕不回來,你別生氣。”
說完,他站起身,抹了把眼淚,頭也不回的跑向隊伍。
看著弟弟離去的背影,宋汀晚的心底防線徹底崩塌。
她背過身,伸手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宋寒舟和宋昭煬也紅著眼,輕輕撫著她的背,無聲的安慰著。
聽著傳來的車軌聲,宋汀晚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弟弟,當即蹲下身來,把頭埋進膝蓋中暴哭。
兩個弟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安靜的陪著,等著她宣泄完。
傅時彥趕過來的時候,宋汀晚已經(jīng)保持這個姿勢許久。
他蹲下身,輕輕喊了聲:“晚晚?!?/p>
宋汀晚抬起頭,紅腫的眼睛幾乎快睜不開。
她直勾勾望著面前的人,撇嘴道:“我腳麻。”
傅時彥愣了愣,隨后連忙把她扶起,然后往背上背。
“好點了嗎?”傅時彥背著她,柔聲問。
宋汀晚的情緒依舊跟低落,悶悶的應(yīng)了聲:“嗯?!?/p>
傅時彥沒再問,而是穩(wěn)穩(wěn)的背著她往停車場走。
“你怎么過來了?”宋汀晚埋著頭,低聲問。
“我今天拿到你那輛車的檢驗報告了,我們沒猜錯,是有人動了車的剎車線,有明顯的切割痕跡。”
聽到這個消息,宋汀晚立馬從低落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她驚愕道:“所以,是有人想讓我死?!”